统一了思想,壮大了队伍,李密开始着手做大事了,他的目标是洛阳。此时的洛阳由十四岁的皇孙越王杨侗镇守,辅助他的是光禄大夫段达和太府卿元文都。这些官员当官还凑合,打仗就提不起来了,更关键的是管用的士兵都被皇帝杨广带到了江都,留下镇守洛阳的其实都是充数的兵,据说这些兵常年都不训练。李密召来翟让一起商议,决定先攻占离洛阳一百里的洛口仓。李密断定,洛口仓此时必无准备,而一旦攻打,一百里之外的洛阳也来不及救援,因此拿下洛口仓不在话下,这就叫“先发制于己,后发制于人”。此时的翟让已经心悦诚服,他决定死心塌地追随李密。为了防止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他建议李密自任先锋,自己担当后卫,一切唯李密马首是瞻。事实果真如李密所料,李密、翟让率领七千人马从阳城(河南省登封县东北)北出发,翻过方山(河南荥阳市西南),进入罗口(河南巩县西南),攻击洛口仓,不久攻克。攻下洛口仓,李密慷皇帝之慨,打开粮仓各窖,由附近的灾民随意搬运,李密要用宝贵的粮食,赢得天下民心。
听说洛口仓被攻占,越王杨侗差点哭了出来,只能紧急调派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崱率领骑兵、步兵共两万五千人讨伐李密。两万五千人听起来数目庞大,实际上却是鱼龙混杂。东都百姓听说政府募兵,又听说李密一伙不过是一群盗米的贼,因此参军积极性空前高涨,洛阳城内的国子学、太学、四门专科学校的学生,皇亲国戚,贵族子弟纷纷报名参加,他们都要为国效力。然而这些人典型的特点是中看不中用,上阵前斗志高昂,上阵后四散败落,用这么一帮人去打仗,不赢正常,赢了反而不正常。大业十三年二月十一日,虎贲郎将刘长恭率领这两万五千人攻击李密部队的正面,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绕到李密部队后面进攻,显然大家都是读过兵法的,只不过李密读得更精而已。由于政府军太高调了,他们的合围计划很快传到了李密的耳朵里,李密当下将全军分成十队,四队向后转,构筑有利地形,等待裴仁基的部队,六队向前挺进,直接迎战刘长恭的大部队。历史总是充满着巧合,二月十一日这一天也有巧合。
按照约定刘长恭和裴仁基的部队要一起发动进攻,然而刘长恭的部队到了,裴仁基的部队还没有到,两路夹击只能变成一路迎击了。刘长恭部队刚刚抵达,全军还没有吃早饭,看到李密的部队衣衫不整,阵容稀松,刘长恭认为李密的部队只是乌合之众,打完仗再吃饭,一点不耽误。然而就是因为这个想法,很多人自此再也没吃上饭,刘长恭自己也险些加入这个大名单。两军甫一接触,李密让翟让打前部,很快翟让就抵挡不住了,士兵们纷纷败退,形势一度非常不利。然而就在刘长恭得意的时候,李密率领另一支人马从侧翼杀了出来,将刘长恭的人马拦腰斩断,分片包围,政府军一下子就乱了。占据洛口仓多日的起义军已经饱餐多日,士气高涨,而还没有吃早饭的政府军则是浑身无力,动作变形,再加上本身就是杂牌部队,学生、皇亲国戚、贵族子弟怎么能抵挡住视死如归的乱民?很快两万五千人崩溃了,四散逃难,而虎贲郎将刘长恭也火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刘长恭先生打仗不行,逃难还是很有经验的。
在逃难之前,他脱下了扎眼的大将战袍,极其低调地混入了逃跑的小兵行列中,经过不懈努力,刘小兵成功突围,全身而退,而且还得到了越王杨侗的赦免。只不过两万五千人的装备辎重全部友情赠送给了李密,其中还包括刘长恭那件扎眼的大将战袍。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李密的事业达到了一个高峰。经过翟让的提议,众人一致推举李密当盟主,尊号魏公。二月十九日,也就是大胜的第八天,李密设立高坛,当日即位,改称魏公元年,宣布大赦,魏公府设立“三司”、“六卫”,任命翟让为上柱国、司徒,封东郡公。自此赵魏地区以南、江淮以北的起义军纷纷响应李密,宣布接受李密的领导。李密设立《百营名册》,作遥控统治,这些起义军都相当于李密旗下的加盟店。在粮食的召唤以及李密人格魅力的影响下,各地的变民络绎不绝地前往投奔,李密的直营店部众多达数十万,场面宏大,规模惊人。形势还在发展,利好还在继续,李密再接再厉策反了原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裴仁基原本一心一意为隋朝效力,在军中很得军心,每次的战利品全部赏赐给士兵。
然而即使裴仁基很得军心,他还是受到掣肘,因为皇帝还给他配备有监军御史,这个监军御史叫萧怀静。萧怀静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监督裴仁基,然后直接向皇上汇报,有了这层关系,两人的关系自然不会好,而现在裴仁基又有更大的把柄落在了萧怀静手里,这个把柄就是没有按时出兵。按照当初与虎贲郎将刘长恭的约定,裴仁基应该在二月十一日一早抵达洛口仓攻击李密部队,然而他却没有按时抵达。等他快到洛口仓的时候刘长恭的部队已经崩溃,因此裴仁基的部队没有参战就掉头回来了,这样裴仁基就成了一个有罪之人,只要萧怀静的报告送上去,裴仁基这辈子就算完了。经过儿子和部属的劝告,再加上当年杨积善和斛斯政受酷刑的景象不断浮现在他的面前,一咬牙,一跺脚,裴仁基杀了萧怀静,降了!得到了裴仁基,李密随后又得到了两员猛将,一个叫秦叔宝,一个叫程咬金(程知节),这两个人都成为了李密的骠骑将军,同另外两个骠骑将军一起,四个骠骑将军总计率领八千壮士,这八千人是李密的亲兵,称之为“内军”。
对于这八千人的战斗力,李密还是很低调的,只是经常说:“此八千人足当百万。”(这就是八千个兰博。)兵多了,将广了,李密的胆也壮了,那个曾经啃过树皮、步履维艰的逃犯不见了,重新站在世人面前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元帅。以前的李密曾被皇帝杨广赶出了亲兵卫队,现在的李密则要跟皇帝叫板了。在他授意下,幕僚祖君彦写出了《为李密讨隋檄文》,檄文洋洋洒洒,历数隋室皇帝十大罪,从杨坚一直骂到杨广,酣畅淋漓,痛快之至,可以说杨广的名声主要是被李密给败坏的。檄文中有一句,“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这就是成语“罄竹难书”的由来。公平地说,《为李密讨隋檄文》的攻击力要远远高于骆宾王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只不过后者简短而且更加优美一些,尤其是那一句,“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让被讨伐的武则天都击节叫好,连连称骆宾王是人才,看来好文章还是很有市场的,无论阅读者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檄文发了,皇帝骂了,李密拉开架势要与隋室决裂,隋朝的上空,风起云涌。生逢乱世,疑问连连,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疑惑,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