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福智、蔚然、成风都已摆脱纠缠,聚拢到了马车周边。
“跟我走!”
璧月进车厢提起白佑桦,蔚然和成风扛抱起金誉,弄墨和舞文紧紧跟着,一行人往西城门直奔。
璧月回头看向观涛,他如同一座山,静静屹立,风雨都被他挡了去。
方兴追上来,他连头都没回便又挥开了,只眼带笑意地望着自己。
灰斗篷随风烈烈舞动。
心中一跳。
回过头提气往城门奔去。
********
门窗紧闭,耀眼的阳光从窗格中泼射进来。
谭青镖局的议事厅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璧月绕到堂后角落,角落里除了放着几坛酒,还有一个包袱。
打开,是纱布、药粉等物,还有一个雕花瓷盒,里面是玉色膏体。
白佑桦熟练地帮众人止血包扎。
“我在湖广的时候常干这活儿。”
见璧月眼带疑问,白佑桦自觉地解释了一句。
璧月也没心思去追究白佑桦什么,只沉静地望着他拿酒擦拭伤口,又给他递剪刀,递药粉,递纱布。舞文和弄墨也上前来帮忙。
金誉已昏了过去,白佑桦几乎将他整个前胸后背、前腹后腰都裹了起来。
将金誉抱靠在自己腿上,璧月不由眺眼望向窗外。
“福智怎么还不回来?”
没有人回答璧月的疑问。
方才白佑桦帮福智简单地包扎了伤口,福智便说出去寻人来接大家。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回来。
怀中金誉却一抖,皱紧了眉头。
“疼么?忍忍,乖,马上就好了。”
璧月俯身柔声对金誉说道。
金誉却没有醒来,只是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
“为什么……”
“什么?”
听见金誉喃喃细语着什么,璧月忙把耳朵贴近他唇畔细听。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相信我……”
“娘亲……”
金誉双眸紧闭,皱着眉头,像是痛苦至极。
璧月感到怀中的金誉抖得厉害,忙拥紧了他。
“怎么会这样?”
“我,我不知道,表姐,我没有害表哥。”
白佑桦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样子。
璧月摇摇头,深吸口气,贴近金誉耳畔。
“金誉!金誉!”
金誉在昏睡中挣扎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不相信我……玉娘!”
璧月心头一震。
“为什么,小月?”
“小月……”
“相信我……”
心中是寒凉一片。璧月慢慢坐直了身体,轻轻拍着金誉的肩膀,不再说什么了。
福智怎么还不回来?
怎么还没有人来?
……
来的人却不是福智。
院中一声闷响,璧月轻轻放下金誉,跑上去将门拉开了一条缝。
是师父。
他跃下墙头,从地上提起五花大绑的方兴,沉步迎上璧月,走进了议事厅。
方兴已晕了过去。
观涛将方兴随手扔在角落里,招手示意璧月走近些。
“你将这人带去见会安伯,叫上爱莎。”
璧月心中有一个隐秘的猜想,可抬眼看着观涛满是关怀的目光,只抿紧了嘴,什么也没有说。
“会安伯那支语冰求鱼舞,你可以参详参详。”
“师父……”
观涛沉重的手掌压到了璧月的肩上,像是要将力量注入到她体内。
坚定的目光。
充满了力量感的眼睛。
这样的蒙观涛,不该与自己有交集。
“伤药记得用,他很快会好的……”观涛转头看了金誉一眼。
璧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脸上的疤痕倒看不见了,只是身上……”
观涛的脸微微有些红。
“没事了,谢谢师父。”
“不,是我没照顾好你。”
见璧月眼里满是纠缠着的愁绪,观涛轻轻笑了,“你祖父就到了,我走了。”
说着拍拍璧月的肩膀,推开门,转瞬便消失在了庭院墙头上。
一阵嘈杂之声传来,院门被猛地撞开,王骥领先冲了进来。
竟是一脸焦急之色。
“璧月!”
璧月眯着眼睛,整好思绪,淡然地向王骥行礼,“祖父。”
王骥一愣,嘴角挂起了一丝自嘲。
王骥指挥着人分别背走了蔚然和成风,又亲自上前抱起了金誉。
马车上。
“跟我先回府吧。”
“不,我们要去会安伯府。”璧月慢慢说道。
王骥稍稍一顿,似乎明白了璧月的想法,驱使车夫往会安伯府去了。
“还要劳烦您,将佑桦送回西山。”
“嗯,也好。他父母都要回湖广去了,他也该去道个别。”
********
会安伯府,慧灯院中。
大夫帮金誉重新包扎过,又开了药方,细细嘱咐了煎制之法。
丫鬟将汤药奉上时,金誉已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睛,满是茫然。
“你醒了。疼吧?”
璧月把金誉扶坐了起来,轻轻把盛满汤药的调羹凑到他唇边。
“吃药。”
金誉瞳仁一缩,别开了脸。
“疼,是吧?忍忍,乖,忍一忍。”
金誉淡淡地看着璧月,一言不发。
“疼得厉害?叫出来吧,我不笑话你!”说着,又把调羹凑近了些,“来,吃药!”
手却被金誉一把推开了,温热的药汤洒在璧月手背上。
一股子药味。
“好吧,你问吧。”
放下药碗和调羹,擦擦手背,璧月深吸一口气,坐回金誉榻边。
“他是谁?”
金誉嘶哑着出声。
“……”
“他为何教你武功?”
“……”
“你不是让我问吗?为何不答!”
从窗格透进来的阳光,闪闪的,亮亮的。
金誉的脸,苍白的,脆弱的。
为何不答?
璧月望着窗外的阳光,笑了起来。
为何不答?难道告诉你,我不是王家的玉娘,我是思璧月吗?告诉你,你的姨母白文清,我并不视作母亲,你嘴中的祖父王骥,我视为仇人和魔头吗?
为何不答?难道告诉你,我恨大明,我拜师学艺,而这个师父来路不纯,与你无关吗?
不想骗金誉,尤其这样真实的事情。
不想骗他。尤其是他面对困境时淡然的神色,像极了阿哥。不想骗他。
“我不想骗你。”
“那你回答我啊!”
“这些,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你不相信我!”金誉几乎是嘶吼了起来,“你们,都不相信我!无论我怎样努力,无论我进步了多少,你们都不相信我……都是最终要抛下我的吗?”
一口鲜血从金誉嘴角涌了出来。
“金誉!”
璧月连忙拿帕子去擦拭,却被金誉格开了。
金誉自己扯过帕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望着那血迹,他怔忡了半晌,突然笑了,笑得淡然又天真。
“也许,只是我还不够努力,我还不够强大,所以,你们无法全身心相信我,对吗?”
“不是的!不是的!”璧月也黯然神伤,“你已经很好。”
咬住嘴唇,璧月下定了决心——告诉他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说了便说了。我确实不是王家的玉娘,我是思璧月。
正要开口,金誉却突然出声了。
“不!别说了!”金誉像是开心地笑了起来,“罚你喂我喝药!”
璧月手一颤。
半晌。叹口气,拿起药碗,一口一口地喂他。
窗格外的阳光渐渐转为黯淡。
--------------------
最近开始尝试分镜的写法了,自己觉得跟开始时写的视角有些不同了。故事的大纲上,还要再整理整理。自勉~~~
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感谢陪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