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老子哲学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中国哲学的很多重要概念,均来自老子。道教产生以后,更尊老子为道德天尊。老子所倡导的一些基本观念,对中国人的生活,对中国人的心理,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汉初黄老之学、魏晋玄学、宋明理学都深深地打上了老子思想的烙印。
关于老子对后代的影响,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讲。一是老子在中国思想史上的地位,二是老子对中国文化的影响。
1. 老子在中国思想史上的地位
由老子开创了一个学派,这个学派就是道家学派。但“道家”这一个词,出现得比较晚。在先秦文献中,我们找不到“道家”这个词,它最早出现在司马谈的《论六家之要指》中。这篇文献第一次提到了道家,也叫道德家。
“道家”这个词虽然出现较晚,但在先秦文献中,有对于道家思想、道家学派的具体论述。《庄子》一书中有一篇专门论述先秦文献的文章,叫《天下》。《天下》篇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部学术史的著作。这篇文献对中国在它之前的各家各派的基本思想,做了一个大体的归纳,同时做了分析和说明。
《庄子?天下》篇罗列的学术流派一共有八家,这八家中,有四家属于道家,这四家包括:宋钘尹文之学、彭蒙田骈慎到之学、关尹老聃之学、庄周之学。这四家都是后代所讲的道家。此外,《荀子?解蔽》评论了六家,道家居其三 。《吕氏春秋?不二篇》罗列了十家,道家居其五。这都表明道家在先秦时代是一个影响广泛且结构分散的学术流派。
《汉书?艺文志》对先秦的文献做了基本的归纳和梳理,可以说,《汉书?艺文志》是中国最早的目录学的著作。这篇文献列举的道家一共有三十七家,文献九百九十三篇,在所有各家中是最多的。
道家的这种规模,其始人就是老子。老子的影响,不仅在道家范围内无人可比,就是在道家之外也可以说具有非常广泛和深入的影响。
汉初所谓的黄老之学,这里的“老”指的就是老子,魏晋玄学、宋明理学,都深深地打上了老子的烙印。老子思想所及,不仅包括哲学、宗教、政治学、逻辑学等各个学科,而且涉及到医学、养生学、气功学、军事学、管理学、建筑学、园艺学等众多领域。中国哲学许多基本范畴、基本概念,都来自老子。比如道德、自然、有无,还有虚静等等,这些范畴都是由老子最先使用的。老子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建立了相当完整的形而上学的体系。
从汉代开始,道家开始转变成为一种宗教,这就是道教。道教形成于东汉年间。道教形成以后,在很长的时间内都尊奉一个教主,这个教主就是老子。在道教系统中,老子不叫老子,叫太上老君,或叫道德天尊。《老子》这本书,也不再称作《老子》,而是称作《道德经》。《道德经》是道教最为重要的经典。
从汉代到晋代,道教中最高的尊神不是别人,就是太上老君,就是老子。东晋之后,道教的尊神系统发生了变化,在老子之外还出现了两个尊神,一个是元始天尊,一个是灵宝天尊,加上道德天尊,这就是所谓的三清神。
三尊神中元始天尊的地位是最高的,其次是灵宝天尊,再其次是道德天尊。但是我们知道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纯粹是神,是造神运动中所创造出来的。而老子则实有其人,他是由一个人变成了一个神。
在中国历史上由一个人变成一个神,而且地位如此之高,高到了这样一种程度,高到了和元始天尊、灵宝天尊比肩的程度,也是绝无仅有的。不仅在道教系统中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在中国其他宗教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在中国的神话系统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老子》一书,后来被人称为《道德经》,《道德经》可以说是道教最为重要的经典。对这样一部经典,历代文人墨客对它进行了详细的注释。至清代,关于《道德经》的各种注释,已经达到三百多种,是中国所有经典中注释最多的经典之一。《老子》这本书,还被翻译成多种文字,是翻译最多的中国经典。
2. 老子对中国文化的影响
如果从深层的意义上来讲,老子所提倡的一些基本观念影响到中国人的生活,影响到中国人的心理,甚至影响到中国人的思维方式。
老子提倡自然,“道法自然”。中国人对于自然非常推崇,中国的传统艺术、中国的绘画、中国的园林艺术,所追求的就是自然。唐代画论家张彦远把画分为五品,最高的品位就是自然。在自然之下,第二是神,第三是妙,第四是精,第五是谨细。
老子讲“大巧若拙”,真正的巧,真正的能工巧匠,绝不在他的艺术中留下斧凿的痕迹,而是浑然天成,甚至可以说很少加工,它所表露出来的是一种拙气,是一种朴。朴就是原始纯朴,是少留人工痕迹,也是一种自然。
中国人对于绘画艺术,追求的也是自然。郑板桥说:“天之所生,即吾之所画。”天地间所生的东西,就是我所要画的。我所画的应当和自然界本有的东西是没有二致的。唐代人讲绘画应当“同自然之妙有”,也很推崇自然。“同自然之妙有”,就是说,自然界是什么,你所描绘的也应当是什么。所以,又讲“外师造化”。“造化”,就是自然界的现有的存在。所以绘画艺术又讲究自然天成。
对自然,追求一种自然的风尚,不仅影响了中国绘画,也影响到中国的园林艺术。中国的园林艺术和西方的园林艺术,有一个很大的不同。西方的园林艺术追求人工的力量,任何物景上、任何物象上,都习惯于打上人工的痕迹,他们要把树木修剪成一个平顶或者一个球形,道路要笔直平坦,一切要方方正正。中国的园林艺术追求的是“师造化”。即使是一个石墩,也要将它做成一个树墩的样态,画上树纹,画上树斑,让人远远看去,觉得它好像是一个树墩,这叫“同自然之妙有”。
绘画艺术如此,园林艺术如此,中国的诗歌、散文也是如此,也追求自然天成。苏轼说文章“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行云流水,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这就是自然。
自然也就是不讲成法,无法可依,“以无法为法”。无法可依,这是一种境界,实际上是一种最高的境界。如果把李白和杜甫做一个比较,就可以看出,杜甫的诗是有章可循的,是可以学得来的,但李白的诗是学不来的,他没有法,他无法可依,他无章可循,他所遵从的就是自然。
可以说,中国人对于自然的追求,涉及到中国艺术的方方面面。而这一追求的理论基础、理论来源,就是老子关于自然的理论。
老子哲学中有与无的观念,对中国文化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有与无,是老子哲学的一对基本的范畴。有与无,在老子哲学中有不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