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眉在方所长办公室时,旁边的男人很是引人注目,确切的说是他身上的裤子吸引眼球。
穿细条纹裤子的男人很少。自从现代小资们代替了曾经的老克勒们,上海老克勒的印象只能从电影里、影集里看到。这个男人倒有种上海滩老克勒般别样的韵味,像是家底很厚的人家出身,经过历史的变迁,在这光怪陆离的社会,重又拾起祖父辈们十里洋场的风光。
梅眉祖父有一本影集,其中一张太公太婆和祖父的合影里,小祖父就是穿着这种细条纹的裤子。祖父身前经常回忆,走路笔直、穿花格子衬衫、衣服必送到洗染店去洗、裤子上的两条熨缝笔直如剑、皮鞋一丝不苟擦得锃亮,这就是贵族般的老克勒。他们再穷,也会保持一种绅士般休闲雅致的风度和生活状态,在灯红酒绿的空间里,消费西方文化。
当时祖父回忆的神态依然痴迷,梅眉印象深刻。
方所长目送男人去登记案子的背影,说:“来找失散的小孩,很奇怪的失散案子。”刚说完,又一拨人找他,这人实在是个大忙人,办公室人流不断。“回头告诉你。”梅眉道别时,放所长不忘未说完的话题。这个性格和他弟弟方文修很像,认真执著。
出派出所大门,路旁鬼鬼祟祟两个人引起她注意。警察家门口还不老实,想干啥呀。定睛一看,诸葛和叶旭!“不待在画室,跑这来,工作室没人了吗?”梅眉倒像工作室老板。
“佳佳妈帮忙看着。”叶旭说。
“真会利用人。”
“是我帮她忙好吧。”叶旭委屈得仕女脸拧巴着。突然发现这俩人有姐弟相,都是小巴掌脸。诸葛说,叶旭发现了周老板住处,盯在小区门口怕引人怀疑,候在这条必经之路,万一有事还有人民警察呢。
叶旭突然说就是他!
梅眉抬头看去,细条纹裤,“老克勒!”叶旭这才细瞧起周老板,别具韵致的穿着,头发一丝不苟,看着有钱,骨子里却透出一股“大人家”出来的老派儒雅作风。以前忙着和佳佳妈眉来眼去,从没细致打量过他,今天才发现真是个“老克勒”。
“什么老克勒,上海滩老流.氓。”诸葛撇撇嘴,她看不惯男人穿细条纹裤子,虽然暗纹的,那一股子“流里流气”止不住地窜出来。
“什么老流.氓,人家那是做派!多有味道。”梅眉冲诸葛吐出“土鳖”两个字。
诸葛又撇撇嘴不出声了,知道她爷爷也是那路人。
“这么候着,有啥用。”梅眉问。
叶旭说只有抓到周老板,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梅眉又差点脱口而出佳佳的情况,但方文修的叮嘱硬是让她生生咽下到嘴的话。
“怎么抓?光天白日的,人家又不是小偷窃贼。”
诸葛得意起来,“在一个路灯昏暗的深更半夜,咱一个擒拿,逼迫老流.氓吐出真实的谎言。”
“注意用词,是老克勒。”这猪,谍战片真的看多了。梅眉摇摇头,不再理他们,“我得去工作室了,客户催着要画呢。”走出两步,回头说:“别乱来,方所长帮他办案子呢。”
什么?诸葛气地跺脚,不早说!有人民警察帮忙,不是手到擒来嘛,咱还瞎忙活什么呀。遂拉着叶旭回去。
梅眉回到工作室,张金才早已等在那,正和佳佳妈聊天吹牛。
“张老板,干嘛老是买梅眉的画,咱叶老师专业人士的画更有档次。”佳佳妈还是惦记着叶旭。
梅眉很想知道,佳佳妈护着叶旭时,不知道心里当他女婿还是老公。
“呵呵,我一个土人,档次啥的就算了。不过咱小阿姨的水平可不差。”
“别老是小阿姨小阿姨的,你也做一回小爷叔的生意啊。”佳佳妈不依不饶,“你说你,一身名牌,贡献点人民币算啥,就是美金对你也不过毛毛雨。”
张金才不会和女人讨价还价,生意上就没接触过女建筑老板。“好好,依你,谁让你比咱小阿姨还洋气。回头买几幅小叶爷叔的画,好不?”
佳佳妈眉开眼笑:“哎,这才是老板的气魄!”既为了叶旭的画卖出去高兴,更为了张金才夸她的话兴奋。
梅眉一踏进,张金才急忙迎上去:“小阿姨,咋就这么晚来。”
“有人办户口,让我托方所长帮个小忙。”梅眉拿出画好的《故居》三部曲的第三部,仔细包起来。至此,三部曲《故居之迷》、《故居之恋》、《故居之幻》全部完成。像送出自己的孩子,留恋不舍,甚至想留下不卖了。
张金才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忙不迭接过画,小心翼翼地靠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按扶着,生怕画跌倒。“小阿姨,有个朋友,他女儿特别喜欢画画,他看了你的画,想拜你做他女儿的老师。”
“那哪行,我又不是专业的。找叶旭不就得了。”
“他女儿不要男老师,说臭男人不可靠。”
梅眉纳闷,什么样女孩啊,小小年纪说这么悲观的话。
“不用怎么费心,你只要把你懂的教给她就行。她爸主要让她有事干。整天上网,弄上网瘾就坏了。”张金才抱起画,边说边跨出门:“就这么定了,一周就一次,学费优厚,回头让他联系你。”
“他家基本情况你都没说。”梅眉冲着背影喊着。
“是个良家夫男!你还信不过我,回头他联系你时让他仔细汇报你哦。”大嗓门余音绕梁,人早没影了。
梅眉回到家,林晓和苏儿在嬉戏!
自从上次苏儿回去后,似乎预感到小家伙还会来,她关照林晓以后有事别站在门口,到家里等。这还是他的家,而且假装恢复记忆后,再没理由不让一个合法丈夫进门。
看到苏儿,梅眉欣喜,却装着嫌烦的表情说:“又来了?不会他妈又失踪了吧。”
“但愿他妈永远失踪。”林晓轻声说,“已经第三次了!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这样的妈能教育好苏儿吗?”声音不觉提高。
“轻点,别吓着小孩。”
林晓更激动了:“小眉,帮我一起想办法吧,我们夫妻同心,苏儿一定能留在我们家。”
梅眉不理,抱起苏儿,小家伙已经认出她,咿咿呀呀叫起来,小嘴裂开,露出两颗珍珠白小牙齿。一个多月没见,长得真快。梅眉摸摸小屁股,看尿了没有,又检查他穿的衣服,天很热了,小孩太唔着不利于成长。上次离开后,梅眉上网认真学习了婴儿护理知识,特别学习了欧美小孩的养育经验。
林晓还算合格,苏儿穿了件长袖,套了件马甲,他不敢穿少,六月天小孩脸,怕变天凉着他。谁说小孩没脑子,苏儿的记忆启动,小手一把抓住梅眉胸口的衣服,头一歪,像上次一样用小嘴努向梅眉的胸。斜靠在胸口的小脑袋已经满头乌发,随着嘴努动,头发蹭来蹭去,刺得梅眉胸部一阵痒,梅眉不禁笑起来。小家伙找到了逗她乐的法子,起劲地晃动脑袋,磨蹭地更厉害了,梅眉笑,他也跟着咯咯地笑。
此刻不仅梅眉,林晓比她更开心。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只有在美眉这里能实现。苏静对他始终不冷不热,林晓逗苏儿时,她就跑开做其他事,给他的感觉是故意回避。
梅眉坚持要离婚的态度,曾经使他晃过一个念头,如果苏静能给予他一家其乐融融的希望,万般无奈下,他不是不愿意考虑他和苏静的组合。毕竟抚育苏儿的一生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孩子不仅用来传宗接代,更得培育成栋梁、起码品行兼备的人,父母才算完成育人大业。
可是苏静三番几次神秘失踪,让他灭了曾经一刹那的念头,这样的女人何以堪当起培育儿子的重任?!
“林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生孩子,不论她自愿与否,她和你的血已经融入到苏儿身上,你们情不情愿都已经是一家人了。法律的一张纸又能代表什么呢。”梅眉神色安定,不时拿掉苏儿吮吸的手指。
梅眉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份离婚协议书!
“让苏儿失去亲身母亲的残酷事,不是我梅眉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