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修刚过而立。十二年前第一次高考失利后,就决心复考,至今参加高考十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鲁迅美院、四川美院先后发出录取通知书,他都不为所动,就为了考上心仪的中央美术学院。现在一边和叶旭合作卖画教学,一边还在备考。
方文修眼神坚定,两眉之间较窄,据说此脸相比较固执、执着。美眉想不出一个人在十二年间坚持重复一件失败的事,是一种什么信念支撑他?是他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去做?
“没有必须。”方文修提起油画笔,对着画布厚厚地涂抹上一笔,镜片挡不住坚毅的眼神,“初衷没想过必须,或好或不对,只是想去做,慢慢地变为一定要这么去做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惯性,惯性的尽头我自己都无法掌控。”
美眉想到了林晓。林晓和她何尝不是这种思维,也许开始不确定代孕是否正确,只想要个孩子,可是事情就这么发展了,孩子也成为必定的结果。而她,事发后不清楚分开意味着什么,可是走着走着,最后非离婚不能解决问题。世上很多开始和结束也许真的是一种惯性使然,不由得你控制。
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惊醒了走神的美眉。
“这苹果梨子怎么就不好了?挂餐厅里,我吃得下饭啊,红红绿绿的多好看。”
叶旭和美眉赶紧下楼,一男一女在争辩。
男人:“俗!红红绿绿就跟你似得,每天穿得像番茄洋葱头,你索性挂棵大白菜墙上得了。”
“我穿的怎么啦,早就知道你嫌弃我。”女人红唇挑眉,乌青眼线卧蚕眼,大红针织衫搭配墨绿裤子。
男人:“买画就买画,你又扯到哪里去。”
“我就知道你喜欢那‘赤果果’一丝不挂的,不花钱看女人,小心饭粒堵着你猪鼻孔!”
男人气得拔腿往外走。
梅眉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我帮你们挑一副。”说着,指着墙上一副,一个女子抱着一大篮水果鲜花,白裙飘飘欲仙,粉红丝巾和粉紫花朵的背景衬托得画面娇艳欲滴。“鲜花水果看着吃饭都得多吃一碗,欣赏美女有助胃口,有益健康,最要紧名画扎面子。”
男人拔出的脚收了回来,女人不吭声了,美眉戳中了他俩的核心需求,俩人默契地付钱取画。临走,女人白了眼男人,总算买了副穿衣服的。
叶旭的仕女眼又乐成了一线天,梅眉还有生意经,有空得让她多来。手机铃声响,叶旭听完用嘴型示意美眉,对方说画有磨损,能否麻烦修复一下。
梅眉不假思索,重新画一幅送给他。
电话那边大声地说,我请画家吃饭,一定要好好谢他!
叶旭挂断电话说,那客户就是要全部买走《故居》三部曲的,叫张金才,建筑工程老板。眼前浮现出光头土豪拖长音的“小阿姨--”美眉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画室出来回到家,林晓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这是梅眉第一次见到苏儿。林晓怀里的苏儿提醒美眉,他母亲苏静的存在。
很多人说女人痛恨心的出.轨,忽略身体的,其实那都是纸上谈兵的泛论。且不论感情,每个女人对有外.遇的男人,第一排斥的是性关系,哪怕这个男人和一个妓.女。这种洁癖会导致女人在脑海中反复的构思男人出.轨情节,这就是男人不解,事过多年,为啥女人总是揪着不放,时不时翻出来。
“他妈妈突然有事不在,我……”林晓为难中带着恳求的眼神。
“进来吧。外面太阳晒,小孩吃不消。”美眉有时真的恨自己的善良无度。
苏儿四个月了,粉嫩色皮肤,鼻梁高挺,梅眉下意识地排斥他,看了一眼随即调转目光。可是他瞪大了乌黑的双眼,小嘴张开形成O型,嘴边唾沫留下来,嘴里“咦—咦”冲着她叫。林晓笑着说,小色鬼,看到美女流口水。梅眉不禁被他吸引,自己如果能生这么一个,多好!
林晓让美眉抱一会,他腾出手去泡奶粉。第一次抱婴儿,肉嘟嘟的一团紧张得美眉赶紧坐在沙发上,手臂倚靠着沙发背,防止手松掉。
苏儿眼睛盯着美眉,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抓紧她胸口,头一崴,咕咚撞到她胸口,嘴巴努向她的胸,原来要吃奶。胸部一阵阵婴儿小嘴蠕动的搔痒,柔柔的身体刺激着她的母爱。她从没做过母亲,可是每个女人天生的母性情怀让她不禁抱紧了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胸,不忍让他失望。
美眉摇着苏儿,嘴里哼哼着:“想吃奶啊,爸爸马上来了啊。”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爸爸”两个字说得何其顺嘴。
林晓拿着温热的奶瓶,看着梅眉,心里酸的发紧,他最清楚梅眉多么想要一个孩子。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现在这个情景永远留在他和美眉的家!
苏儿很奇怪,靠着梅眉一点不闹不哭。梅眉喂他奶粉,他吮吸几下,抬起头咧嘴笑一笑,然后又起劲地继续吮吸,没几下就满头是汗。美眉想用餐巾纸帮他擦汗,又怕粗糙弄疼他,猛然想到家里根本没有婴儿用品,只能用手轻拭。
林晓打开带来的婴儿用品包,翻看着,“小手绢还真的没带。怪我,不熟悉那些东西。”
美眉问:“他妈妈几时回来?”
“不知道,她发短信让我过去,说有急事出去,然后再联系不上。”苏静已经第二次突然消失了,林晓倒是愿意她永远消失。
美眉一看时间,下午两点了,让林晓列了清单,看缺什么马上去买。林晓看着她,嚅嗫道:“小眉,我想三个人一起出去买。”
这个下午是林晓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一家三口是他梦寐以求的。美眉完全被苏儿柔化了,她不让他坐小推车,自己抱着。苏儿更是奇特,林晓抱一会马上抗议地扭曲着小身子,一回到美眉怀里马上满足地“咿咿呀呀”哼起歌来。
晚上苏儿咬着奶瓶,咬一下,半闭着的眼睁开一下,再咬再睁开,渐渐完全闭上眼睡着了。林晓把他从美眉怀里抱走,抱了大半天,美眉手酸得都举不起来。可是刚把他放到**上,那小眼睛一睁开,看着眼前的林晓,立马意识到不是美眉,嘴一撇“哇”一声哭起来。
没办法,美眉只能抱着他睡,一直到半夜,看小家伙睡得踏实,这才把他放在旁边,把硬僵的手臂脱出来,这一个晚上,美眉醒了好几次。也许白天太兴奋了,又或者照顾这个“新妈妈”,苏儿**睡到天亮。
此时苏静早已到了上海闵行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