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不知道自己怎么上车、怎么启动的。方向盘无知觉的转动,路是凭着下意识开着,眼前这条路不知通向哪里,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脑子一片混沌,就想这样开着,人随车行,车去哪里,自己去哪里。
原来第六感觉真的存在!男人用逻辑思维判断,女人用第六感猜证,这种没来由的敏感式判断,常常被男性逻辑嘲讽为无理取闹。宋志的外遇、自己的身世,从无端地怀疑到一一证实,一直以为只有聪颖女人才具备的感性判断,原来自己的“猪”脑也具备。只是这个证实的过程太过残忍而无情。
“嘎——”剧烈的刹车声惊醒了发懵的开车人。
“麻麻(妈妈)——”儿子惊恐的呼叫声喊醒了诸葛。
前面一辆车歪头堵在车前,车尾距自己车头仅差五厘米不到!
诸葛一看,自己的车已经开到单行道,不是对面这辆车扭得快,自己和儿子已经去上帝那里报到了。这才惊出了一声冷汗,透过玻璃窗,看见自己家小区门口已在身后,本来应该右转进小区,她却向左开到另一边车道。
从车里走出来一个小伙,头发长到颈间,介于中发与短发之间,发尾微微反翘,随风飘动,穿着一件黑色细灯芯绒休闲西服,下着瘦腿裤,修身贴合得不露一丝空隙。
小伙走到近前,看到他胸口一根绿檀木项链,显眼地让人多看了两眼。一般人佛珠不都戴在手上吗,头一次看到戴颈间的。这种戴法使他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艺术气息。
“美女,没事吧?”
诸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闯祸,反倒让人关心,“没事。真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怎么搞的……”
“没事就好,这年头,‘不知怎么搞的’比‘会怎么搞’让人放心。”
“噗——”诸葛不禁笑出来,这人真逗!换了别人不骂你几声算好的。
“哎,还会笑啊,刚刚看你坐车上,以为你想自杀呢!我想今天倒霉了,佛说我不能碰自杀的,碰一个多活一百岁,我可不想老不死。”
“哈哈——”
“咯咯——”连宋小志都笑了起来。
诸葛本性开朗,烦心事不隔夜,常自嘲“猪”脾气长寿。被这人幽了一默,心情一下豁朗。再次道谢后,两人各自回自己车上。
宋小志嚷着,麻麻,叔叔好好笑,比爸爸好。诸葛的心重又回到愁闷。是啊,宋志对儿子从不搞笑幽默,教育方式简单粗暴,父子间像他的祖父辈,没有亲昵,没有平等,他却觉得这是一种严格的家教。熟不知,零零后的年代和他的祖父辈已经是天壤之别。儿子不接受他,从不喊他“粑粑”,连“爸爸”都懒得叫。
刚帮儿子洗完澡、削好苹果,一米电话来了:“猪,来臭美家。第三个神秘的任务开始。”小志四虚岁,到底是男孩,已经习惯一个人睡觉。诸葛看着他睡着,轻声走出家门。
进了梅眉家,一个男的背对她,正和梅眉说着话:“你的画有潜力,可以尝试创作。”
梅眉从没试过创作,凭着爱好和扎实的基础自娱自乐,顶多画完挂在亲朋好友墙上。
“你的摄影就是你的创作,你把照片画下来,再加入其他构思,就是成功的创作。画好后,放在我画室出售,说不定赚大钱。”
梅眉从没想过自己能卖画。钱是次要,如果真有人买就是对自己的肯定。
一米见诸葛进来,上前打断他俩,拉着那男人转过身,对诸葛说:“介绍第三个任务主角:叶旭大艺术家!”
诸葛看着他颈间的绿色檀木佛珠,笑意情不自禁爬上嘴角,嘴角一翘,抹去了薄嘴唇带来的俗,显得甜蜜俏丽。
叶旭先喊出来:“是你!自杀鬼。”
“自杀鬼?谁?”一米和梅眉不解,“搞错了吧,猪会自杀?!哈哈——”
诸葛没接嘴。在叶旭面前突然觉得放不开,很怕自己出丑。这感觉好多年没有了。
叶旭倒是依然兴奋,说“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说着眼角故作神秘地抬了一下,对着诸葛做了个“对吧?”的姿势。诸葛笑着默认,矜持得不像她自己了。
“叮咚——”门铃响。一米轻轻地对他们“嘘——任务开始。”然后让叶旭去开门。
林晓看着开门的叶旭,以为走错,梅眉从不接触乱七八糟的男人,眼前这个留着扫把式头发的小白脸是谁?然后看到一米走出来,用目光追问。
一米对着林晓耳语,梅眉的追求者,烦死了,最近天天来。你知道的,梅眉不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妇。
林晓岔怒了,梅眉在他心里始终纯净美好,高中以来他不记得梅眉背着他接触过任何一个男人。眼前这个扫把式“流浪艺人”激怒了他:“请你离开。我是梅眉丈夫。”
叶旭没理他,转身走进客厅,扔给他一句,小眉没有结婚,哪来的丈夫。林晓尾随他身后,走到梅眉跟前,刚想张嘴,梅眉面无表情,淡淡地问,你是谁?
“听到没,离开的应该是你。”叶旭说着扶着梅眉往里走,“小眉,晚上凉,赶紧躺床上去。”
林晓一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叶旭的手:“不许碰她。”
“大叔,客气点,不然对你不客气。”叶旭一手扶着梅眉,一手搭在梅眉的肩膀,往楼上走去。
一米看林晓的脸渐渐成兵马俑,觉得再火上浇油一把效果更好,别冲动,梅眉不记得你,未婚妇女也有权利追求爱情不是。
林晓眉发竖起,吼着,你们就不能告诉小眉,让她明白她已婚吗?再说也不能搞个小白脸!
一米无奈地耸耸肩,说了呀,没用。我把结婚照给她看,她说,可能她老公死了,她受到刺激不记得他了。
林晓气得直翻眼,脸上渐渐呈现酱红色,他一个箭步冲上二楼。卧室门半开,里面传出叶旭的声音,林晓停步。
“眉你真玲珑,你真活泼,你真像一条小龙。我有一个心,我有一个头,我心动的时候,头也是动的。”
林晓觉得鸡皮疙瘩出来了。
“真怪,此刻我的手也直抖擞,从没有过的,眉我的心,你说怪不怪,跟你的抖擞一样?想是你传给我的,好,让我们同病;叫这剧烈的心震震死了岂不是完事一宗?”
林晓感觉快吐了。
“事情的确是到门了,眉,是往东走或往西走你赶快得定主意才是!眉,你这回真不能再做小孩了,你得硬一硬心,一下解决了这大事免得成天怀鬼胎过不自然的痛苦的日子。”
林晓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两个拳头,血冲上头。
“眉,我是太痴了,自顶至踵全是爱,你得明白我,你得永远用你的柔情包住我这一团的热情,决不可有一丝的漏缝,因为那时就有爆裂的危险。”
血冲破脑袋,怦然而出,林晓再也听不下去,疯狂地大叫:“我让你爆裂!”“砰”一声响,林晓踢开房门,冲上去抱住叶旭就是一拳!
“嗷——”一声怪叫,挨打的是林晓!原来叶旭练过散打。梅眉看着林晓,她从没见过林晓如此发狂,那狂怒地变了形的脸满是伤痛。
她心疼地忍不住想去拉,对着一米低语,让叶旭停下吧。一米低声说,只有这火候才能逼身成仁。三人坐定在客厅,听着楼上传出争吵声。
“我喜欢小眉,这是我的权利。”
“小眉是你喊的吗!我死也不会同意。”
叶旭继续朗诵:“眉,你知道我怎样的爱你,你的爱现在已是我的空气与饮食,到了一半天不可少的程度。”
你个神经病!林晓叫着。
“眉,老实说,你的生活一天不改变,我一天不得放心。”
你个怪胎!林晓嚷着。
“眉,你爱吃莲肉,爱吃鸡豆肉;你也爱我的爱!有莲时吃莲,有鸡豆时吃鸡豆;有爱时“吃”爱。”
林晓奋力冲上去试图摔倒叶旭,嘴里喊着,让你吃鸡肉土豆!叶旭轻巧地躲开,口里继续念着:“眉呀,我祈望我的爱是你的空气,你的饮食,我们相爱吧!”
“除非你踏过我的身体!”林晓气晕了,不知不觉学着叶旭的诗句。随即像受伤的猛虎,大声吼出:“我前世是她老公,今生是她老公,来世再来世,世世代代永远是!”
……叶旭被震地忘了台词,怀里徐志摩的《爱眉小札》掉落地。
屋里一片寂静。梅眉眼里满是泪水,一米和诸葛不知不觉眼睛红了一圈。
林晓跌跌撞撞跑下来,走到梅眉跟前,抓着梅眉的肩膀,低头不语,眼圈发红强忍着泪水。
“林晓。”梅眉轻声喊着。
林晓猛地抬起头,停顿了很久,好像没听懂,突然明白过来,欣喜若狂地摇着,说不出话:“小眉——小眉——”
梅眉不语,看着林晓受伤的脸,心痛地发紧,泪水不断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