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炎,号称“神之手”,与“天枪”宋缺并立,同为枪道尊神!
宋缺练天枪,易炎修绝箭,天枪绝箭,一时瑜亮。
那是一个大世,一个恢弘的大世,一个只属于天枪绝箭,他二人宿命之争的璀璨大世!
老秦头手扶紫檀木栏,视线扫向天际,稀松的眼睑不再灰沉,充满了热切,居然握紧了拳头,轰向了无云的万里晴空。
在他身后,宋尘震惊无比,他感觉,眼前的老秦头,不再是那个年过古稀的垂暮老人了。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热血澎湃的豪杰壮士,一尊蛰伏已久,蓄势待发的深山猛兽!
宋尘被这无言的静默所渲染,一种豪壮的感觉袭遍全身,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忍出言惊扰!
老秦头像是发了疯一般,伸出双臂,一拳又一拳地砸向晴空,拳劲刚猛霸道,震得周遭的虚空咧咧作响,拳法却有些杂乱无章。
然而,宋尘却惊讶地发现,他的心律,在随拳迹而动!
晴空渐渐迷离,无尽的拳影中心,阵阵青烟腾然而起,其上,一道道模糊的影象,就此幻化而生。
宋尘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错觉,他感觉,他仿佛看到了陈年往昔的一日画卷!
两个男人站在一峰高山之上,击掌盟誓;一杆银枪风雷凌世,扰乱了乾坤,一枚黑箭划破虚空,射塌了苍穹......
宋尘震惊无比,心海之内如遭雷击,今日所见,匪夷所思!
正当其疑惑之时,虚空中的影像再变!
一尊百尺方圆的万拳擂台显化而出,其上,人头攒动,人影绰约,看不真切,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间看到中央地带,有两道身影,背立而峙。
宋尘圆眼立睁,想要看个仔细,可越想看清,那影像就越发模糊,最终随风而逝,化为虚无,竟什么也没剩下。
紫檀木栏前,老秦头轰向天空的最后一拳,突然停滞,双臂无力下垂,整个人瞬间疲软,如断弋的风筝,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冲得向后倒飞而去。
宋尘见状,大吃一惊,猛然清醒,知晓先前所见,皆是幻象!
他一步迈出,腾挪数丈,如风似电,一把托住老秦头瘦骨嶙峋的身躯,大声道:“秦伯,你年事既高,又何苦如此!”
此刻的老秦头,躺在宋尘的怀里,手脚抽搐,四肢痉挛,全身颤抖不止,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受了极重的内伤!
可是他却不去理会,任由鲜血汩汩而流,染红了大片衣襟,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只是一把抓住宋尘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尘儿,可曾窥见了一二?”
原来,老秦头向虚空挥拳,看似杂乱无章,内里却暗合了心意六合拳的拳意,目的就是利用宋尘寻父心切的愿景,牵动其心律,在其心海之中,构造往昔场景,希望其能从中窥见一二。
如此密术,与现代医学催眠术,异曲同工。
只是心意六合拳讲究以意导体,以气发力,直行直进,刚猛霸道。若对常人施效,弊端倒不显见;倘若被诱导之人,功力在己之上,稍有不慎,便有覆灭之危!
老秦头功力在宋尘之下,其为助宋尘窥见往昔,不顾险劫,强施“祝由术”,遭到了恍惚意识的反噬,身受内伤。
宋尘如梦初醒,了然老秦头所做一切,食指与中指瞬间立起,疾点其曲池,谭中两穴,止其血势,一把握住老秦头抽搐的手,颤声道:“看见了......”
“这是百草灵蛇丸,是疗伤至药。”宋尘搀扶着老秦头,在武功椅上坐下,当即凝神提气,为其输送内劲疗伤。
约莫一炷香后,老秦头面色渐渐恢复,开始好转,内伤虽然仍很严重,但是生机已经重现,可以轻微活动筋骨,甚至是简单的舒展四肢了。
宋尘心中讶然,先前,他通过细节观察,洞幽烛远,凭借独特的职业先知,断定当年的水很浑,老秦头心中有鬼。
想不到须臾之后,老秦头竟甘愿自损命元,强施“祝由术”,助其窥见往昔。
是苦肉计?还是别有他图?
宋尘不知,但他清楚,老秦头接下来所说的,十之八九是真,只不过会扭曲涉及他自身的部分,然是如此,对宋尘来说,也是大大的臂助了。
关于易炎,那个号称“神之手”的男人,那个与父亲天枪宋缺并立的枪道尊神,宋尘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疑惑。
低头凝视自己的右手小臂,其上,一大团白色伤疤,刺目惊心,宋尘总感觉,绝箭易炎,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易炎他为什么要那样做?难道仅仅是因为同行相妒?”宋尘感觉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文人相轻,同行相妒,自古而然。文豪班固,也曾小觑傅毅,三瘦词人李清照,更曾倾轧苏东坡。”
老秦头手压前胸,忍不住轻咳几声,继续道:“当年,天枪绝箭之争,势同水火,易炎最终落败,确实对你父亲嫉恨极深。”
“至于他二人为何割袍断义,兄弟反目,我想并不全是胜败上的因由。”老秦头做出推测。
“当年的事错综复杂,是非曲直,我也无法捋淸详尽。”老秦头摇了摇头,叹道:“我只能将他二人的过往,一一说与你听,但愿能对你有所臂助。”
“嗯,还请秦伯相告。”宋尘应道。
“多年之前,在这石磐镇上,有两户人家比邻而居,一户姓宋,一户姓易。”
老秦头歪着身子,斜躺在武功椅上,灰沉的眼眸渐渐迷离,娓娓道来当年的往事。
宋氏父慈子孝,家室和睦,境况逐渐殷实;而易氏夫妻分心,长久不和,至而丈夫痴酒,妻子醉赌,弄得家无宁日。
两家虽是比邻而居,却志趣不同,平日间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
某天,易氏的儿子易炎,由于父母痴迷于酒、赌之毒,疏于照顾,饥饿难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潜入宋室行窃,寻找吃食。
不料,却因绊倒灶神牌位,被宋家的儿子宋缺当场抓获。
二人随即扭打在一起,由于生得瘦小,加之滴米未进,易炎早已饿得头昏眼花,在毫无悬念之下,被宋缺痛扁一顿!
两人的打斗,惊动了宋氏父母。宋氏夫妇赶来一看,只见瘦小的易炎,被宋缺骑在身下,无尽痛打。
关于易家的事,宋氏夫妇也有所耳闻。同是为人父母,望着地上孤苦的易炎,一阵酸楚泛上心头,当即拉开宋缺,一顿痛斥。
宋妈妈扶起倒在地上的易炎,轻轻为其掸去衣上尘土,又进屋拿出一瓶跌打药油及一些吃食,递给身前的瘦小男孩,眼神里满是母亲的温柔。
望着那双世间最温暖的眼睛,易炎低下了头,无尽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肯流出,最终说了一声谢谢,却并没有接过东西,径直大步而去。
临走前,易炎狠狠地看了宋缺一眼,突然间,就那么笑了!
直到晚间,宋缺才发现,右手腕上居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已结痂,显是被人用指甲所抠。
回想起白日间,自己骑在他身上,一手撑地,一手攻击,打得兴起,手腕遭他抠至如此之伤,竟毫无知觉。
忆起易炎临走前的一幕,宋缺突然间,感觉有那么点欣赏他了。
两人不打不相识,渐渐熟络起来。
很快,易炎便发现,宋缺其人,很不简单!
宋缺志向远大,天资聪颖,又勤学苦练,怕是日后这石磐镇,容不下这条飞龙!
而宋缺也注意到了易炎,他的眼神中总有一种别样的凶狠,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是他说出了口,就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去实现。
两人志趣相投,痴迷于国学武术,日久之下,惺惺相惜,终于仿照古礼,义结了金兰,兄弟相称。
十五岁那年,二人在南嘉牛头山顶击掌盟誓。
依照盟约,宋尘将北上少室山,易炎则南下莆田寺,五年之后,共同登临“小西天”罗浮山顶,于飞鸣禅院之中,一较生平所学。
拜别父母的前一晚,两人于星野之中,论及生平抱负。
宋缺大志宏图,言称他欲将密宗百术,整合糅一,取百家之长,攫千术之精,创造出一套傲视古今的中华神术。
易炎坐在大青石上,旷野的风迎面吹来,有一丝丝的冷意。
他把玩着手里的稻杆,望着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宋缺,只是狠狠地说了一句:我的抱负,就是有朝一日,一定要超过你!
翌日清晨,大青石上,一根淡黄色稻杆,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虽然没有折断,却毁坏得不成样子,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跳丸日月,乌飞兔走,转眼之间,五年之期将近。
宋缺在少室山中,勤学苦练,悟尽禅宗密术,一身绝技,名扬天下!易炎在莆田寺中,也尽谙南拳精义,一身修为,旷古烁今,但却声名不显。
依照牛头山盟约,二人将于农历七月初八壬申日,奔赴“小西天”罗浮山脉,于飞鸣禅院,雌雄一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