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闻,冷笑道,“平日里只顾花天酒地,遇见个小事就慌张成这样!若依你把林黛玉送回去,远的不说,这林黛玉这样年岁,你敢保证她不认识这里的路?更兼林黛玉若说是我们把她拐来,林如海会就此善罢甘休?他若是一怒之下命衙役来抓我们,昼时我们连藏身之处也无一个。”
拐子气急败坏,恼道,“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依你说,这可如何使得?”
这张氏素日里是一个有胆量有见识的女人,真不知为何竟会嫁给拐子!不免在心中鄙夷拐子一番,略一沉吟,便说道,“若依我说,林黛玉是断不能送回去。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林黛玉养至十一二岁,昼时找个大户人家将她卖了,更兼还有香菱,那时我们便可金盆洗手,安稳渡过余生。眼下只怕时间久了,林如海苦寻不着林黛玉,又把那些个抓在牢里的惯犯审讯出来,透露我们行踪。俗语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就算牢里那些人不晓得我们,难保林如海狗急了跳墙,不会命衙役挨家挨户逐个搜查。真到那时,且把林黛玉撇下不说,只我们往日里做的孽障事被捣弄出来,又加上林黛玉之事,只怕林如海会借机取我们项上人头。在者我们在扬州城并无劳什子亲戚,为何独要呆在扬州一辈子?现在时辰尚早,我们何不赶在衙役挨家挨户逐个搜查之前离开扬州?如此一来,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张氏不免为自己的计谋而沾沾自喜,朝拐子勾了勾手。
拐子对张氏的计谋佩服的五体投地,忙把头往张氏探去。
张氏附在拐子耳畔如此云云。拐子喜的屁滚尿流,忍不住瞟了眼黛玉,打开栓的牢牢的门,自去买办张氏所云之物去了。
张氏复又折身,往井边行去。坐在椅子上,对香菱说道,“你暂把衣物搁下,且把房里一应衣物包裹起来,锅碗瓢盆捡贵重的放在一处。我往常戴的珠花等物一应放在我梳妆台上的箱笼里。”
香菱不明何意,心中疑惑,往常被打骂惯了的,亦不敢多嘴询问,朝黛玉笑笑,便执行张氏命令去了。
张氏的心思,自是瞒不过黛玉。
张氏和她男人说话之声虽然极小,然拐子说话之时,眼光不时瞟向她。又命香菱收拾衣物,定是要离开扬州。黛玉猜想,肯定是爹爹苦寻不着她,复命衙门的衙役帮衬着找寻。张氏急着出城,皆是怕衙役找寻着她,这才急急忙忙想要离去。出城之时,官兵定是要搜查的。她这样一个大活人,张氏要如何才能让她开不了口?眼下拐子来而又返,肯定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黛玉无比着急,强来自是行不通。软的?张氏以贩卖儿童为活计,她的心只怕是铁石心肠!
又听张氏对黛玉说道,“姑娘,为着你,可把我愁坏了!”
黛玉冷笑道,“既是如此,妈妈何不送黛玉回去?”
张氏冷笑道,“送你回去断不可行!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黛玉停下手中动作,笑道,“妈妈把我拐来,不是为了银子?你若把我送回去,只管说我迷路,你好心的带我回家喝了杯水,我爹定会重金报答。我知妈妈在想些什么!妈妈一定是怕把我送回林府,我跟我爹说是你把我拐了去。妈妈大可不必忧心,妈妈能把我送回去,我已是感激不尽,何以会反咬一口?”
张氏略一思索黛玉的话,也觉黛玉言之有理。却又想,她这样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只怕黛玉是哄自己将她送回林府。待她入了林府,一切事皆不在掌握之中。这样的买卖,断断做不得。
“差点上了这个小丫头的当!”张氏庆幸自己没有被黛玉的花言巧语所骗。便对黛玉说道,“我宁可将你卖个好价钱,亦不要冒这样大风险。”
黛玉冷笑道,“难道你现在竟不是在冒险?依我说,妈妈还不如将我送回林府,以免被官兵逮个正着。昼时,妈妈百口莫辩。”
张氏冷笑道,“难为姑娘为我考虑的这样周全,姑娘打的什么注意,休要以为可以哄骗的了我,我劝姑娘休要浪费口舌。”
黛玉自知哪怕说的嘴干舍酸,和张氏亦说不通,索性便不在言语。
倘若她真被拐子夫妇带离扬州城,和爹便是山南海北。往后想要见上一面,难如登天。况爹爹至从娘逝世之后,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眼下她又失踪,爹爹可承受的了这沉重的打击。
黛玉越想,心中越发难受起来,眼泪簌簌滚下眼眶。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张氏,原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奈何没有寻到一户好人家,嫁给了拐子,以至于误入了歧途。
今见黛玉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见,忖度其原是千金小姐,才来又做这样重活,一时适应不了原是有的。心中乏起一丝怜悯,安慰道,“姑娘莫怕,只要姑娘好好听话,我自不会为难姑娘。待姑娘长大,一定给姑娘寻一户好人家。”
黛玉不言语,张氏叹了口气。
一时无话。
且说香菱把张氏夫妇房里一应物品统统用大布袋给装了起来,张氏往常带的珠花等等皆按张氏吩咐装在箱笼里。又往自己房间行去,把本就不多的衣物打包起来。行至厨房,捡些还算完整的碗筷装了起来。待一切整备齐全,复又走回井边复命,“娘,一切具已准备妥当。”
张氏满意的笑着。这时,又听得敲门之声。心里明白是自家男人回来了,大喊道,“来了来了。”
走至门口,将门打开。
拐子溜进门,已是满头大汗,慌道,“我们必须马上就走,如今满大街都是找寻林黛玉的衙役,亏得夫人有这样好计谋!”语气里满是对张氏的佩服,又把买来的蒙汗药放在张氏手里,走到马厩,把马车拉到门口,将香菱准备妥当之物一一放进马车里。
张氏把门栓牢,用碗兑了杯加有蒙汗药的水,强迫黛玉喝下。
黛玉知晓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态度强硬不肯喝。
张氏朝香菱使了个眼色,让香菱来帮衬着。香菱原也系拐子拐来,况初见黛玉,黛玉又那样怜爱她,故不肯动。
张氏把碗‘啪’一声放在椅子上,拿起放置在椅子旁边的鞭子,狠命抽在香菱身上,嘴里骂道,“小贱蹄子,这许久不曾挨过鞭子,皮痒了是吗?我让你不动手,我叫你忤逆我!”便咬牙切齿一鞭一鞭抽在香菱身上,打的香菱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