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脸色突变,赶紧捂住黛玉的嘴,威胁道,“姑娘还是省点子力气,你若大吵大闹,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便半拖半拉将黛玉拉至一幢破旧的房子门口,抬手‘啪啪’打着门。
不多时,门传来‘吱呀’一声响,从里面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头才刚探出,中年妇女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她栽了个跟头,一把摔在了地上。
黛玉挣脱中年妇女,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英莲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不甚在意,依旧小声说了句‘谢谢!’
黛玉不及开口,又听中年妇女破口大骂,“小贱蹄子,我敲门这许久,你作什么去了?”
英莲垂着脑袋说道,“娘,女儿原在洗衣服,水倒在桶里,所以不曾听见娘敲门之声。方才听得娘敲门,一刻不敢停歇,便跑了来开门。”
“作死的贱蹄子。”中年妇女转身把门栓了起来,拽着黛玉的手,复又往井边走去。一看,果见一堆衣物放在井口边上,心中这才舒服些许。又厉声对英莲说道,“好生看着她,若她跑了,仔细你的皮。”
又命英莲带黛玉进屋,把身上的衣裳褪下,换上平日里香菱所穿衣物,以免黛玉一身衣裳太过显眼。
英莲不敢有一丝迟疑,拉着黛玉的手,往一间靠角落的屋子行去。待行至里间,黛玉捧着英莲的脸细细瞧看。只见英莲左脸颊边上印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子。
英莲自己被打,倒不甚在意,反倒怜悯起了黛玉,转身翻箱倒柜找了一套较小衣裳递给黛玉换上。
黛玉望着英莲手中的衣裳,蹙了蹙眉头。
英莲叹道,“妹妹,还是换上罢,如此也省去许多事。我叫英莲,妹妹叫什么名字?”
黛玉一愣,眼前粉雕玉琢的人儿,竟是香菱!心中只觉悲苦,又可怜香菱命运不济。论起来,香菱的命运,比她却要凄惨。上辈子她虽死的凄凉,老天却让她获得重生,如此,也算对她厚爱有加。
如香菱这样明白的一个人,竟嫁给了薛蟠这种拙物。今遇见她,是否是老天刻意安排的?莫不是老天要她帮着香菱脱离苦海?
黛玉一面回转心思,一面接过衣物,一面拉着香菱往炕沿上坐去,摸了摸香菱被打的脸颊,叹道,“姐姐以后唤我黛玉便是。”
香菱至从被拐子拐来,不是打便是骂,如今黛玉这样疼惜她,心中很是感动。拉住黛玉,撑不住哭道,“妹妹,我本以为我时运不济,却不想妹妹又同我一般掉入火坑,这可如何是好?”复又望了望窗外,忙擦了擦眼泪,叹道,“妹妹快快换上衣服罢!”朝着黛玉努了努嘴。
黛玉会意,虽不情愿,然方才见那中年妇女这样糟蹋香菱,若她还不识趣,只怕中年妇女待她亦好不到哪去!便忙把身上衣物褪下,换上香菱的。
衣服才穿到一半,只听中年妇女在外骂道,“贱蹄子!换个衣物需这样长时间?你和她在里面作什么?莫不是你想要偷懒不成?”
香菱赶忙解释道,“妈妈莫要急,我们这就出来。”
黛玉亦加快手中动作,系好腰带。香菱拉着黛玉,一同行了出去。
门才打开,中年妇女就已站在门口,作势要破门而进。见黛玉和香菱出来,张氏(中年妇女的姓)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黛玉恩威并施的说道,“我不管你是巡盐御史的女儿也好,或是商贾巨富的女儿也罢;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千金小姐和官家女儿!你若乖乖听话,我自不会为难于你。你若心里有那许多花花肠子,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氏不知打哪儿拿来一根鞭子,示威的扬了扬。
香菱见此鞭子,瑟缩着脑袋。
黛玉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香菱虽怕,壮着胆把黛玉护在身后,忙笑道,“娘,方才我已劝过妹妹,娘只管放心!”
张氏这才满意的笑,指着井边一大堆脏衣服说道,“既是如此,你们便把那些衣物清洗干净。”
香菱拍了拍黛玉的手,拉着黛玉往井边行去,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妹妹莫怕,一切有姐姐。”
熟练的把桶丢进井里,待桶里的水满,把桶复又拉了起来。这一切于香菱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
黛玉见香菱这样勤快,心中酸楚。在贾府时,香菱遭薛蟠糟蹋,儿时又遭张氏夫妻折磨!此时,她如何能袖手旁观,独让香菱一人动手?
兼在贾府之时,她们情同姐妹,香菱学诗亦是拜她为师,此时她虎落平阳,又端的什么小姐架子?便蹲下身,捡起一件衣服洗了起来。
香菱见状,忙说道,“妹妹身子金贵,让香菱来!”
黛玉亦很感动,说道,“多谢姐姐。但姐姐帮得了妹妹一时,还能帮妹妹一世?姐姐愿意,她也断不肯的。我又于心何忍。”
香菱笑了笑,垂着头不吱声。
黛玉知晓其中缘故,也跟着沉默起来。
只见张氏端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监视黛玉和香菱。又见黛玉清洗衣物,便笑道,“姑娘如此才是,乖乖听话,往后我定给你们寻户好人家。”
原来在这张氏心里,那香菱已是万里挑一的人物。今儿不想又遇见黛玉,不免细细瞧看,更觉黛玉胜香菱一筹,通身气质更是常人无法匹及。
脑中早已想着将来把香菱和黛玉卖掉时,手中拿着一踏银票子,数钱数的手软,心中喜的屁滚尿流。
黛玉听闻,在心中冷笑。
她此时早已不是贾府里弱不禁风任由人宰割的林黛玉!倘或时机成熟,她断要带着香菱离去,如此,也不枉费她同香菱在贾府的情谊。
眼下她只忧心家中老父!她失踪这许久时间,也不知爹爹会急成什么样子!
香菱听罢,蹙眉长叹。
一时无话。且说张氏坐在椅子上,微微合上眼。正当张氏困倦之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
张氏闻声睁开眼,忙站了起来。这等时候有人敲门,除了自家男人,在不会有其他人。又听敲门之声这样急促,便疾步往门口行去。
打开大门,见自家男人满头是汗站在门口。见门打开,张氏的男人慌张的四下张望,见无可疑人物,通身迈了进来,又把门栓的牢牢的。
张氏见自家男人这样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问道,“何故这样慌张?可是有坏消息传来?”
张氏的男人原系把香菱卖给冯渊,在冯渊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将香菱转卖给薛蟠之人。这才造就了香菱和冯渊这一对薄命儿女,实在该死!
只听他说道,“方才你掳来之人竟是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她家丫头婆子苦寻不着林黛玉,无法之下回府禀告林如海。林如海听闻黛玉失踪,忙命一众家丁找寻,皆不见其踪影。林如海复又上衙门,命衙役跟着一同找寻。那些个衙役在街上找了多时,连林黛玉的影子也不曾见着。衙役复又回禀林如海,出主意说,‘找寻多时,皆不见其踪影,渡其定是被拐子拐了去。老爷不妨将往常审讯的拐子招了来,细细的询问可有可疑人物。’又将林黛玉画像命画师画了,粘贴的大街小巷皆是。”
张氏问道,“你可有对解的法子不曾?”
拐子回道,“对解的法子?我一时慌张急着回来,只为把此事告诉与你知道,此时打哪来什么主意!倘若不然,将林黛玉送回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