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捶胸顿足,后悔不叠。把耳贴在门上,又怕黛玉久哭伤身,便要赔礼道歉,又见宝玉等人从楼梯上走来,忙正了正身子。
宝玉见水溶独自站在门外,便问,“林兄弟可曾用过晚膳不曾,王爷何故站在门外。”
水溶便有些尴尬,忙道,“我见林兄弟车马劳顿,似有倦意,在不好烦叨他的。”
水溶如是说,是深有用意。一则告诉宝玉,黛玉劳累,需要好生安歇,无事休要去找黛玉。二则告诉紫英,黛玉此刻劳累,一切皆因你而起,你在好意思烦扰她么。
宝玉听得此言,只觉讪讪。原想机会难得,趁此时机,博求黛玉原谅。此刻料也是不能了。因此便和蒋玉菡等人回房去了。
冯紫英哼了哼,只当水溶是空气一般,径直往房里行去。
水溶说了那样话,未免紫英和宝玉起疑,少不得走回房里。
黛玉将他们所说之话,俱听得一清二楚。见他们散了,哭了一会,退下衣裳便要安歇。然黛玉从未独自一人睡过的,何况这里乃系深山老林,此时难免有些害怕,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水溶料想到这一层,等了一会,不见宝玉等人出来,打开房门往黛玉那边行去。
一时站在门外,只听黛玉翻来覆去之声,心疼不已,忙喊道,“林兄弟,你且安心睡罢,我在门外守着。”
黛玉听闻,以为是她耳岔,便要翻身起来。细细回味一会,她便是起身,又能如何?门外便是水溶,又能如何。虽如是想,却难掩心中窃喜之情。待要躺下,于心又不安的。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水溶且回去罢。夜深露重,这里荒郊野岭,倘或着凉,黛玉心里也难安生。”
水溶并不搭言,管自站着,望着房内,隐隐一点烛光,将黛玉脸庞照耀的朦朦胧胧。
黛玉久不见水溶说话之声,以为水溶自去了。待要开门查看,万一水溶不曾走的,她倒无话可说,复又躺下。一时躺下,心中记挂水溶是否回房,本就害怕不敢合眼,此时越发不能入睡。
水溶也同黛玉一般心思,皆怕增添黛玉负担,遂不敢出声。贴耳倾听,直至半夜时分,房内便不曾传来黛玉翻来覆去之声,才觉安心些。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黛玉便醒了。因着昨夜之事,想着水溶不至于一夜守着;心内虽如此想,行动恰恰相反。忙起身将门打开,果不见水溶身影,顿时松了口气,又觉惆怅若失。本欲关门,又突然止住,“嗳”了一声,忙蹲下将靠在门口睡着的水溶摇醒。
一时水溶被恍醒,睁眼一瞧,就见黛玉红着眼眶,又见天色不曾透亮,忙站起身,道,“如何这样早起,你昨儿半夜才睡,何不多睡一会子。”
黛玉听了,强忍住的泪哪里还止得住。水溶见黛玉落泪,慌得不知怎样,且又衣裳单薄,忙将披风解开,披在黛玉身上。
黛玉心知倘或不依水溶,且是拖宕时间,少不得依从水溶,又将水溶迎进房内。忙道,“在外睡了那许久,岂有舒服的道理,你且上床歇息一会子。”惊觉这话**,想收回已是不能,又怕水溶把她想成那轻薄女子,慌得不知怎样,一时又担忧水溶误解她的意思,连手也不知往哪儿摆。脸上红白交加,怕又被水溶瞧见,忙把头垂下,不叫水溶瞧见她窘迫的模样。
水溶狂喜,一时要拉黛玉的手,又见黛玉已是这幅模样,他倘或造次,黛玉再不理他的。便将鞋袜脱掉,果真躺在炕上。也不则声,一顺不顺盯着黛玉瞧。
黛玉早是满面羞涩,话已出口,再不好收回的。果见水溶躺在了床上,想要怎样又不能怎样。何况此时天未透亮,她有心出门,也无处可走。便坐在凳子上,闭眼假装睡着了。
水溶嫌躺着不能将黛玉面貌尽收眼底,越性侧过身子,一手支撑着头,一边拿眼瞧着黛玉。只见她双目微闭,脸颊嫣红,睫毛修长,眼皮颤动,嘴唇不时抿上一抿。
黛玉岂会不知水溶此刻正盯着她瞧,待要发作,一切皆因她一句话而起,少不得又忍着。煎熬了许久,天空露出鱼肚白,黛玉如释重负,也不敢瞧水溶一眼,慌忙打开房门行了出去。
慌张之余,黛玉不曾注意脚下,被门槛一拌,差点摔一跟头,好在被人及时扶住。
欲要道谢,头顶上方便传来紫英豪爽之声,“林兄弟,一大早起,何故这样慌张。”便把眼往房里探去。
黛玉听闻,便有些不自在。又怕紫英瞧见水溶在她房里,忙把门关上,笑道,“你想是眼花了,我因想着今儿要去狩猎,便起的早了些。才要出门,想是过于紧张,被门槛绊了一跤。”
紫英也不追究,扶着黛玉一齐下楼。
水溶听得紫英之声,哪里还睡的着觉。等他们一走,赶着起身,随意梳洗一番,便往楼下走去。待至楼下,哪里还有黛玉和冯紫英的影子。
水溶忙拉住小二,问道,“可曾见过一位这样高的公子,”用手比了比黛玉的身高,又比了比紫英的身高。
客栈小二听见问,笑着说道,“公子可是说昨儿那比姑娘还美上十分的小公子和把桌子一拳捶碎的好汉?我才瞧见好汉拉着那小公子往马厩走去,那好汉又命小厮把马车解开,背上又背着弓弩和剑,想是带小公子狩猎去了。”
水溶听得此言,怒不可遏,脸色都青了。小二见水溶不快,一溜烟跑走了。
水溶又气又急,在心里早把紫英骂的体无完肤,又恨自己粗心大意,才一会功夫,黛玉便被冯紫英带走。又担忧黛玉不曾用过早膳,一面喊来小二准备一些干粮,一面走向马厩,等不及侍卫,便驾马追了上去。
且说冯紫英,原要同黛玉一齐用膳,又想起水溶这一号人物。倘或和他撞见,他便要霸占着黛玉不放。因此便叫来小二准备一些干粮和水,拉着黛玉往马厩行去。
黛玉不知紫英意欲为何,忙道,“公子.....”一语未了,便被紫英打断,“叫我冯大哥便是。”又逢小二把干粮和水拿来,紫英便搂着黛玉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黛玉一脸不情愿,去做什么,她心中自是有数。然走得匆忙,不曾和水溶支会一声,一时水溶见不着她,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心里便有些恼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