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迟微微蹙眉。
他听不明白？
宁愚心弦一紧，半晌才缓缓道：“大智若愚，若——愚——”
她眸光灼灼，深深凝视他，“你可明白？”
“大智若愚？”萧迟迷惑不解地重复，这是在说他大智若愚吗？
宁愚眼神一沉，沉默地望他许久，不甘心地问道：“你记性如何？”
萧迟一愣，越发觉得这少年有些奇怪。
“你是子厚的朋友？”他语声沉凝，听不出是惊是疑。
宁愚心头烦躁，声音忽然抬高了：“你先回答我，你可曾失忆过？”
“我不曾失忆。”萧迟答得很笃定。他看向宁愚的目光更加诧异，不知她为何朝他劈头盖脸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宁愚泄气了。她眉心紧拧，垂首不语。
就在此时，苏子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萧迟，小愚……”
宁愚循声望去，见不远处好几个身影朝这边跑过来，跑在前面的几人的身形都是陌生的，苏子厚跟在最后面。
等到了近前，苏子厚大口大口地喘气，另外几人则快步跑到萧迟面前，恭敬地道：“二公子！”
“你们来做什么？”萧迟语气微冷。
那几人闻言立即单膝跪地，为首的一人拱手道：“听闻公子遇袭，属下担心……”
“萧迟！”苏子厚喘够了气，大步跨过来。
他往四周一看，瞧见地上尽是倒下的杀手，入眼皆是血迹，不由怔了一瞬，抬头问道，“都是你们杀的？”
“都是他杀的。”宁愚走过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要过来，我就一起来了。”苏子厚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几人。
宁愚低头看了一眼，一共有四人，她很快明白了，原来萧迟并非孤身一人，烟之客栈大概是他们的根据地吧！
“公子，现在怎么办？”为首的那位下属开口问道。
“去他们身上找找，看看可有线索。”萧迟瞥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淡淡道。
“是。”几人快速起身，依令去检查尸体。
萧迟走近苏子厚：“子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去客栈说话。”随即踏步，起先离开。
宁愚望着那背影发呆。
苏子厚拍拍她：“诶，你不是要见他吗？走吧！”
宁愚转头看他一眼，忽然叹口气，而后点点头，径自跟着那背影走入浓浓夜色。
苏子厚想不明白她因何叹气，索性放弃思索，抬步跟上去。
萧迟当先进了客栈，正在柜台前踱来踱去的掌柜望见他，目露喜色，连忙迎上来：“二公子，可还好？”
说话间，已经将萧迟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只看见他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身上并无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萧迟淡然回答，言语中似乎并不把方才那一场突袭和杀戮放在心上。
掌柜一转眼，看见宁愚和苏子厚跨进门，微微一愣，却听萧迟道：“孙叔，让木头送壶茶去我房里。”
“是，二公子！”掌柜颔首应着，不再看门口二人，转身去吩咐木头。
萧迟转过身：“子厚，我们上楼。”
他只半偏脸庞，很快又转过去，然而宁愚却看呆了。
相较外面，客栈厅堂里的光线要好得多，她看得更清楚，萧迟的面庞与那人根本不是相像，而是一模一样。
她从来不曾想过，世上会有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即便是孪生兄弟，只要细看，一般都能看出细微的差别。可萧迟和那个人完全不在同一个时空，连孪生兄弟都不可能是，怎会一模一样？
宁愚心头突突直跳，不知要往哪条思路上想。
然而，唯一可能的解释已经被她排除了。
萧迟不认识她。
萧迟也没有失忆。
“沐灏……”
宁愚喃喃自语，眉眼间一片迷茫。
倘若沐灏和她一样，死后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萧迟，那他完整的记忆里怎么会没有她？倘若他真的忘记了前世的一切，那他的记忆怎会没有空白？
除非……
宁愚忽然想到什么，眼眸骤然一亮，可转瞬又暗了下去。
倘若是这样，那这个萧迟便不再是那个沐灏，他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新生命而已，只是一个与沐灏拥有同样面容的陌生人。
投胎转世，再生为人，记忆自然是从一张白纸开始。
是她奢望了。
萧迟已经上了楼，苏子厚看见宁愚神色古怪，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推推她的手肘：“不上楼吗？”
宁愚回过神，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看，低声应道：“嗯，上去吧！”
进了房间，萧迟请二人在桌旁坐下，苏子厚与萧迟相对而坐，宁愚坐在一侧。
木头很快进来上了茶。
苏子厚抢先问了一下今夜遇袭的事，萧迟似乎不愿意多说，只说是朝中之事不便透露，苏子厚很识相地没有再问下去，将话头转到宁愚身上。
他向萧迟介绍了一下宁愚，接着便将话题撂给宁愚。
而宁愚从进了房间开始，就一直盯着萧迟走神，直到听见苏子厚叫她的名字，才反应过来。
被她堂而皇之地望了许久，萧迟自然感觉得到那道始终不动的沉沉目光。
先前宁愚问了一堆令人疑惑的古怪问题，他心中本就存疑，此刻越发觉得怪异，却怎么也看不明白这面容清瘦的少年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
“不知宁兄弟找我，是有何事？”萧迟压下疑问，坦坦开口。
“哦，其实我……”宁愚定定心绪，在脑袋中追索一番，发现一时间扯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好道，“真抱歉，其实我……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苏子厚惊诧地看着她，“你把萧迟同何人弄错了？”
宁愚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是我一位故友，好多年不见，有些记不清了。”
“原来如此。”萧迟微微一笑。
宁愚这样一解释，他倒觉得先前那些奇怪的问题有点说得通了。
可萧迟却不曾想，他这一笑，宁愚的神情陡然变了。
这样的笑容，上一次见到，似乎……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她还是宁若愚。
遥远的记忆因这一笑翻滚而来，宁愚一时忍不住，竟对着眼前这张俊颜唤道：“沐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