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晗面色惨白,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难道完美,竟是罪无可恕?”
庄然闭紧了嘴巴,羞愧得不知如何回答?
她没有想到,当年随口说的一句话,伤他竟是如此之深!
百里晗伸出手紧紧地扶着桌子,用力之大几乎要在桌面上抓出几条指印。
他嗓音嘶哑,象受伤后疼痛难忍的野兽一声,发出呜呜的低咽:“我如今,已是满手血腥,一身罪恶,不再是那个完美的李越漄,为什么,你还是要选择他?”
庄然一颤。
她伸出双手,下意识地想去扶他。
百里晗忽然面色一变,眯起眸子:“哼,来得好快!”
庄然大急,跳起来推他:“你快走!”
“不,”百里晗岳停渊峙,不动如山:“你不走,我哪里也不会去。”
“越漄哥,算我求你了!”外面的人越走越近,连她都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了,庄然心急如焚,压低了声音哀求:“快走吧,何苦为了我,把命搭上?”
“我连神位都能舍,区区一具肉身凡胎,何惜之有?”百里晗却是坦然无惧。
“王爷,你慢走!”木嫂的声音穿过门板传了进来。
庄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跟你走,行了吧?”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上前到一步,揽了她的腰,往那一长排的柜子后面一闪,眨眼的功夫进了一条狭长的暗道。
在里面几转几绕,也不知他按了个啥机关,只听一阵轧轧轻响,一道暗门滑开,眼前微微一亮,竟然进入一间密室。墙角嵌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细一打量,这屋子面积虽不大,各项设施倒是一应俱全。看着桌上放着那盘红艳艳的樱桃,庄然脑中灵光一闪——原来这段时间,他根本就不曾远离,一直住在靖王府!
想着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这里,隐忍着,潜伏着,时刻准备瞅准了机会给慕容铎致命的一击,庄然不禁脊背生寒。
望着他的眼神里,便有了些惊惧之意。
百里晗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眼里掠过一丝失望,冷着声音道:“放心,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他的命!”
为什么,她可以轻易读懂慕容铎,却从来也不肯花心思了解他?
庄然脸一热,惭愧地垂下头去。
他在慕容铎身边长达十年,若想要他的命,不知有多少机会。
百里晗低叹一声,上前一步,拥她入怀,贴着她的耳际,颤抖着,低声企求:“小雪,我对你再好一点,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一往情深的,专注的声音里面,隐约带着怕被辜负的畏惧。
“越漄哥~”庄然心中大痛,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象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眼泪簌簌而落:“为了我,不值得呀!”
他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在天帝面前都不屑低下头说一句软话,如今却舍弃了所有的骄傲,在自己面前,把姿态放到最低,已经低到尘埃!
“小雪,”百里晗抬起她的下巴,十分认真地道:“我以前不懂,总以为手中权力越大,给你更多的保障,婚后的生活便会越美满。殊不知,爬得越高,却离你越远。现在我明白了,同样的错,我绝不会再犯!我会对你好,比之前好千倍,万倍!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她不了解他不要紧,不花心思也可以。他了解她,他为她花心思就够了!他要的,不过是一次机会!一次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机会!只要她肯给,那么为此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对不起,对不起……”庄然垂着头,泣不成声。
她真的错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不会用那样激烈的方式,带给他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痛!
“别跟我说对不起!”百里晗将脸一沉,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对不起!”
庄然不吭声,一脸哀戚地看着他。
她只有一颗心,已经给了慕容铎,没有办法跟他在一起!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她做不到!能说的,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他越发烦燥,扶着她的肩大力摇晃,近乎凶狠地盯着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变了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许久后的急切,全没了往日的优雅,厉声嘶吼着:“告诉我,你愿意给我机会,你说,说呀!”
“越漄哥,”庄然泪落如雨,千言万语挤在喉头,涨得发痛,愣了许久,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别这样~”
看着他这般失控,她真的好难受!巨大的罪恶感,紧紧地缠绕着她,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要这样,那是怎样?”百里晗隐忍了许久的怒气终是暴发了,一步一步上前,拽住手腕反到背后,随手一推就压在墙上,眸子里是阴鸷冷厉的火光:“是不是非要用强,你才会高兴,才会开心?”
庄然痛得脸色煞白,却咬着唇,不肯呼一声痛,只拧起了眉毛,一脸忧伤地望着他。
若是伤害她,可以让他发泄出心中的痛苦,找回失落的骄傲,她可以忍——这本来,就是她欠他的!
“他有什么好?一头低贱的银狼,空有一身蛮力,没有半点头脑!”百里晗恶狠狠地瞪着她,手掌粗暴地捏着她的下巴:“尊重你,呵护你,将你捧在手掌疼惜,给你锦衣玉食,你不屑一顾!情愿跟着他餐风饮露,席天幕地地鬼混!”
庄然用力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落。
“该死的!”他愤而大吼,手指往下,隔着衣服用力捏着她的胸:“别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在我面前流眼泪!我看他这样对你,你欢喜得很!装什么高贵和清纯,你不就喜欢这个调调吗?”
“不,不要……”庄然吸着气,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字句。
“凭什么?”百里晗惨笑着,眼神凶狠如受伤的豺狼,在幽幽的斗室里更令人发怵,低头吻住她的唇,抵死缠绵,手也没闲着,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喘着气嘶哑地吼:“你要搞清楚,你本来就是我的,是他横刀夺爱,是他坏了仙规!他能要,我为什么不能要?”
“越漄哥,你别这样~“庄然用力抓着他的手,低泣着哀求:“伤了我,你并不会开心,只会更痛苦,求你放手,求你了……”
“痛苦?”百里晗惨笑:“还能比现在更痛苦吗?不会了,不可能会比失去你更痛!”
庄然全身直抖,双膝发软,顺着墙滑下去,他便顺势压上来,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着,纠缠着。
忽听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许多人的呐喊声和奔跑声。
“王爷,什么也没有~”管家略有些慌张的声音。
“挖,给我继续挖!就算是把整个王府都翻个遍,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慕容铎的声音里带着穿山裂石般的决心,气壮山河地传来。
“阿郁~”庄然闭上眼,泪流得更急。
“哼!”百里晗冷笑,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望向自己:“你别指望他来救你,我做的机关,没有人能破!”
“他破不了,还有我!”清亮的声音掷地有声,从门前飘过。
“雪球!”熟悉的声音入耳,庄然惊喜地叫了出来。
“蠢猪!”雪球蹿了进来,跳到她怀里,不客气地将她拱翻在地上,跳上去用力踩“你怎么越活越笨了?人家欺侮你,也不知道反抗,就只会哭,哭有屁用!”
“雪球~”庄然抱紧了它软软的身子,泪眼婆娑:“这段日子,你上哪去了?知不知道,我一直好担心你!”
“切!”雪球很不客气地吐糟:“有那个时间,先担心自己吧!”
百里晗又惊又怒,冷声叱道:“畜牲!上次被你侥幸逃脱,还有胆来?”
“老子不来,岂不让你这小人得逞?”雪球轻蔑地瞪他一眼,意有所指地瞄向庄然凌乱的衣服。
庄然脸一红,忙低头整理。
“你就不怕我让你灰飞烟灭?”百里晗俊颜含怒,眼中满是戾色。
“怕?”雪球皱了圆圆的鼻子,有恃无恐地叫嚣:“有本事放马过来,看看谁才会灰飞烟灭!”
“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百里晗眸光一冷,缓缓抬手,掌心慢慢现出一团暗红的火光。
那光越来越盛,越来越艳,映得满室生辉,庄然吃了一惊,忙将雪球护在身后:“小心,这是离火阴阳兜!”
“老子认得它!”雪球恨恨地低吠。
要不是它反应快,半年前差点死在他的掌下!
“越漄哥,”庄然喝道:“是我对不起你,不关它的事,你让它走!”
“老子专程来会他的,走个屁!”雪球从庄然的身后跳出来,却不朝百里晗那边跑,只往门边蹿,嘴里胡乱嚷:“死老头,你要藏到什么时候?”
“想逃?”百里晗冷笑,手掌扬起,一团火焰飘忽着往雪球身上罩去。
“不要!”庄然尖叫一声,冲过去把雪球抱在怀里。
“死老头,再不出来,你闺女可就翘辫子了!”雪球大声骂。
百里晗一怔,急切中挥掌一击,火球擦着堪堪擦着庄然的脸宠一掠而过,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重又向雪球袭去。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幽幽渺渺地响起,却如一声霹雳劈在百里晗头上。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如鬼魁般冒出来的青衣白须老者:“神,神君?”
雪球蹲在庄然怀里,趾高气扬地瞪着他:老子没这笨蛋这么傻,没有把握,也不敢来闯这虎穴龙潭!
“爹~”庄然喉间一热,酸气直冲眼睛。
“怦怦怦”猛烈的撞击声,伴着慕容铎焦灼急切地厉吼传来:“然然,然然,你在里面吗?不要怕,我马上进来!”
百里晗便冷笑。
这屋子是精钢所铸,除非用火药将它完全摧毁,否则绝对进不来半步!
“越漄~”神君低叹一声:“我一直把你当儿子,放眼天界也只有你才配得上我的雪儿。那小子从来就不曾入我的眼。可是有什么办法?雪儿喜欢他。”
“神君!”百里晗委屈得红了眼眶。
“然然,然然!”慕容铎还在外面疯狂地撞击:“你在里面吗?你说话,回答我!”
“让他进来吧。”神君瞥百里晗一眼:“该来的总会来,必需要面对。”
百里晗抿着唇,不吭声。
神君将袍袖一挥,慕容铎便突然破墙而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然然!”慕容铎一眼看到庄然,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哪里?”
雪球吱溜一声,从她怀里钻出来,蹲到桌子上,偏着头望着二人。
“阿郁~”庄然一脸紧张,轻轻推开他,低声道:“你先放开”。
“不放!”慕容铎哪里肯放?抑不住激动,低了头亲昵地往她脸上蹭。
“咳~”神君面容一肃,低咳一声。
慕容铎这时才发现屋子里还杵着个老者,定睛一瞧,认出来人,顿时警惕地将庄然护在身后:“怎么,还想来拆散我们?”
“阿郁!”庄然大急,轻扯他的衣袖。
神君恼了,黑着一张脸,冷冷地道:“独孤郁,你不要忘了,阿雪始终是我的女儿!”
“那又怎样?”慕容铎神情傲岸:“你是生了她,并不代表就有了控制她的权力!”
“是吗?”神君板了脸,淡声吩咐:“我倒要看看,她是听爹的话,还是听你的话?雪儿,到爹这儿来!”
“不许去!”慕容铎拽紧了庄然的手,生怕一放,就再也不回头。
“爹~”庄然无奈之极,拖长了声音软软地唤。
神君心一软,脸上神色便暖了几分,又恨又气地诉道:“你呀!跟着他有什么好?看看,瘦成什么样?”
其实她转世,跟梅雪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哪还有可比性?但天下父母疼爱子女的心却都是一样的。不论过得多好,在父母的眼里,总觉得是委屈了她。
庄然心生感动,低了头,轻轻地道:“女儿不孝~”
“请岳父大人放心,”慕容铎冷着脸,硬梆梆地道:“我会负责把她养得胖胖的!”
“凭你也配!”百里晗的怒声道,眼神冷得让人打颤。
慕容铎岂会怕他?淡声反击:“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
瞧着这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两个男人,神君的心情极其复杂。
“越漄,放手吧~”他叹了口气,冲百里晗语重心长地道:“你也看到了,雪儿和他,经过了一千年,兜兜转转还是聚在了一起,这就是缘份,是命!”
“我不信,不服!”百里晗握着拳,眼中是怒不可抑:“不过是司命星君一枝笔,凭什么操纵我的人生?”
“所以,”神君的脸沉下来,声音凝肃:“你就甘冒大不讳,擅自去改?”
庄然心生狐疑,接过话头:“改什么?”
神君却并不理他,径自盯着百里晗,目光严厉而冷漠:“你试过了,效果如何,还要我说吗?”
“怎么没用?”百里晗可怕地冷笑着:“至少我阻止了他们上一辈子的重逢,拆散了他们的姻缘!只要我坚持,这一辈子,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你说什么?”慕容铎凛容。
“你不懂?那我告诉你!”百里晗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冷冷地挑衅:“本来上一辈子梅雪就该嫁给你!是我闯到姻缘殿偷改了她的姻缘,斩断了你们之间的红绳,把她跟君默染绑到了一起!也是我抢了司命星君的薄子,改了你和她的命格!”
“百里晗!”慕容铎怒吼着,扑过去扼住他的咽喉:“你这卑鄙小人!”
百里晗不闪不避,眼中闪着狂烈的火光:“怎么样,亲眼看着所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自己却只能吐血心碎而亡的滋味,好受吗?”
庄然极度震惊,眼底泛起泪花,颤颤地道:“不是的,越漄哥,你告诉我,这只是气话,不是真的!”
百里晗纵声大笑:“谁说命中注定,无可更改?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做到!”
“够了~”神君眼含怒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就为了拆散他们,你丢了神位,被天帝贬下凡间,还连累了一干仙友,值得吗?”
何况,他法宝用尽,还是未能阻止两人相爱!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何止啊?”雪球很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改了你的命格,又用法术,拘了江媚的魂魄,让她不能如期进入你的身体!本想利用你生孩子的契机用狼王令再将二人换回,这样既可抢在独孤之前与你相遇,又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料君默染对你一片痴心,竟找人施了血咒,强留了你三十年!江媚一缕冤魂怨气太重,恰逢阎君巡查,便上告到天庭。他机关算尽,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江媚本与君默染是一对,他既然改了他们的命格,便该让他们各自开始新的生活,静候雪儿转世才是。偏你又看不得雪儿与他恩爱,还想着用偷梁换柱之法再拆散二人。这般胡闹,天帝纵然有心护短,也是容不得你。”神君摇头叹息。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百里晗抿着唇,倨傲地答。
他就是没有办法忍受他们相爱,没有办法看着梅雪投入他怀抱,只要能拆散二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人间百年,不过是白驹过隙,何苦如此执着?”庄然泪盈于睫。
“他疯了,跟他罗嗦什么?”慕容铎握紧了她的手,俊颜气得铁青:“得不到的就毁了,他这哪里是爱,分明是禽兽所为!”
换成是他,宁肯送了自己的性命,也必舍不得雪儿受苦。这一世等不到,那就再等下一世,生生世世地等下去,终有一天与她相遇!
“阿郁,”庄然回眸望他,眼中盛满苦涩:“不论他做了什么,终究是我们亏欠了他!”
“好!”慕容铎凝视她良久,终于柔声道:“若你觉得欠了他,那咱们就偿还给他。只要你能快活,我什么都依你。”
“呸!”百里晗气得全身都在抖:“谁要你补偿?本座失去的一切,纵是举你全族之命,也赔不起!”
庄然柔声道:“那你说,要我如何做?”
“我说什么,你都照做?”百里晗冷声反问。
“雪儿!”慕容铎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大声道:“李越漄,对不起你的是我,你要如何都冲我来,别拿她撒气!”
庄然轻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平静地望着百里晗,温和而坚定地道:“除了嫁你,别的都可以答应。”
听她这么一说,慕容铎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你划下道来,我皱一下眉头,都不算是男人!”
百里晗一腔沸腾的热血在一瞬间凝结成冰。因愤怒激动而一直涨红的俊颜,迅速地褪干净血色,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湿润,绝望得近乎茫然:“你,就这么讨厌我?”
庄然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声音很低,轻微飘渺得不竖起耳朵,几乎要听不到。
“我,从没有讨厌过你~”封闭而静谧的空间里,她的声音低低的,异常清晰。她停了许久,才把话接了下去:“我,只是,不爱你~”
百里晗美丽的星眸猝然闭紧,隔了片刻,再缓缓张开,却绽了一抹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笑容,扬起的唇角明显透着挑衅和邪恶。
他开口,声音犀利而无情,带着浓浓的讥刺:“那么,我要你,永远不准嫁给他!”
“百里晗!”慕容铎怒喝。
“越漄~”就连神君都觉得他这个要求太过份,忍不住蹙起了眉毛。
庄然却平静地笑了,她温柔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笨蛋!”雪球惊得差点从桌上掉下来,又气又急地大声吼:“这种要求,你怎能答应?你知不知道,神君已求了天帝,只要你们这世再相爱,就成全了你们!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等以后回了天庭,你们就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永远在一起了呀!”
“怎样,”百里晗望着她,眼里满是揶揄:“你现在,可是后悔了,要改口?”
庄然微笑,清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柔和的光辉,温和坦荡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当你哥哥一样敬重。伤害你,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若这样能消你心头之恨,让你开心,我为什么要改?我不嫁,不止是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乃至生生世世,我永远不嫁!”
百里晗愣住了,冰封了千年的心,忽然间有了一丝暖意。
那冰冷如此漫长,仿佛永生永世,但是有她陪着,似乎也已经足够热烫了……
他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他唯恐,哪怕是一个指尖的动弹,也能惊走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庄然转头。望向慕容铎,眼中,是深深的情意:“阿郁……”
“不,”慕容铎立刻打断了她,嘴角微微翘起,笑得自信而洒脱:“别说抱歉!没什么了不起,你若不嫁,我便不娶!生生世世,陪着你!”
“你,你们,一个个都疯了!”雪球气鼓了颊,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终是跺了跺脚,逸出一声长叹:“算了,我管不了了!”
慕容铎牵起庄然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谁说相爱一定要相守?若这是一条不归路,只要有她(他)相陪,照样微笑着走得义无反顾!
这是一种更为安静的情怀,象水一样,悠然而绵长,无孔不入。
百里晗呆望着二人交握的十指,脸色乍青片白,心情极为复杂。
他成功了,终于拆散了他们。
可是,为什么心中半点喜悦也没有?
“越漄,”神君长叹:“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输给独孤郁?爱,并不是占有,而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替她考虑,为她付出,让她幸福!
所以,前一世,唐郁才会在明知会送命的情况下,也要护得她周全!即使知道她爱的是君默染,他和她之间没有未来,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成全!
放手,有时候是一种更为深沉博大,无私的爱!
轧轧声响,精钢铸就的暗门滑开,慕容铎牵着庄然走出地道。
喻守信等人呼啦一声围了过来:“王爷,你没事吧?”
他赶回来时,静雪轩已拆得面目全非,管家哭丧着脸,说王爷倏地一声就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呢?
“能有什么事?”慕容铎蹙着眉,不悦地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散了!”
木嫂隔着人墙,望着庄然,喜极而泣:“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小姐累了,准备热水。”慕容铎淡声吩咐。
“好~”没有听出他语气的转变,木嫂飞奔着离开。
喻守信却听出不对,狐疑地望着两人:“王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平时恨不能在她的脸上贴上“王妃”二个字做标签,以宣示所有权,这会子居然自己称她为小姐?脑子进水了?
慕容铎不耐烦地剜他一眼,张口,正要答话,忽听“轰”地一声巨响,一股黑烟从地底下冲天而起,震得脚下的地都在晃,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
“然然!”他惊叫一声,飞扑过去,只来得及将庄然抱在怀里。身体已被巨大的气浪高高地抛在空中,飞出十几丈远。
慕容铎借力弹了起来,在空中灵巧的几个翻滚,轻盈地落在地上,立刻低头察看怀中的小人:“然然,有没有受伤?”
庄然惊魂未定,偎在他的怀中,张着大大的眼睛,双目直直地望着凭空出现的巨坑,抖着唇,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
“别看~”慕容铎按住她的头,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抱着她往院外走去。
“救火,快救火!”呼喝声,奔跑声,喧闹声,很快响起。
然,爆炸接二连三地发生,火光熊熊,热浪逼人,根本无法近身。
待火势渐小,现场所有的物品早已付之一炬,只剩下一堆灰烬!
庄然跪在长廊上,哭得声音嘶哑。
“哎~”暗夜里,一阵隐隐的叹息随风而至:“这是何苦~”转瞬即逝,恍如一梦。
火光中,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之人颤声高喊:“王爷,皇上驾崩了!皇后娘娘宣你速速进宫!”
三日后,靖王慕容铎登基,改国号为夕元。
*******
半个月后。
“梅子姐,真的不考虑到跟我到晋阳去?”唐意拉着庄然的手,依依不舍。
既不打算入宫,何不与她一起,总好过孤身一人。
“我离开锦阳太久,也该回去看看我爹。”庄然微笑,婉然谢绝。
这辈子,她不会入宫,却总是在他眼睛看得到的地方,触手可及。
否则,他一天都撑不下去。
“真可惜,好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伴~”唐意噘着唇,满脸的娇嗔。
澹台凤鸣本与慕容铎说话,这时抬起眼睛,似笑似嗔地瞧了她一眼。
唐意便俏脸一红,悄悄吐了下舌尖,再极快地冲他扮了个鬼脸。
庄然忍不住笑:“好了,等我安顿好,一定会去晋阳找你,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唐意满意地笑了。
那边拓跋明诚等得不耐,扬高了声音:“说完了没有?”
“急什么?”唐意回眸,淡淡地道:“若是心疼你的夫人,不妨让她上来跟梅子姐说几句。”
拓跋明诚便转了头,大声呦喝:“小语,有什么话赶紧去说,说完了赶紧上路!”
众人忍不住便轰然笑了起来。
苏解语涨红了脸,慢慢地蹭到庄然的跟前,侧身福了一礼:“少……小姐~”
“小语~”庄然不舍地抚着她的发,温柔地道:“柔然气候多变,要时时注意加衣,啥时想我了,记得捎封信来。”
“小姐~”苏解语便呜呜地哭出声来:“我不嫁,陪着你,可好?”
“这可不行!”拓跋明诚信以为真,大声道:“皇帝金口玉言将你许配给孤,怎可出尔反尔?”
大家听了,便又笑起来。
“大王~”苏解语面红过耳,窘得将头垂在胸前,没脸见人。
“好了,”庄然笑着拍拍她的肩,将她牵回去交给拓跋明诚:“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咱们就在这里再见吧。”
“柔然距此也不远,”拓跋明诚竭力相邀:“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抵达时正是水草最为肥美的时候。”
庄然笑了笑,没有做声。
“后会有期~”慕容铎与澹台凤鸣等人道了珍重,过来与她并肩而立。
“阿郁~”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庄然低低地问:“他们,会幸福吧?”
“当然~”慕容铎深深地望着她,肯定地点头:“连我们的份,一起!”
“走吧~”庄然转身,登上马车。
慕容铎在位五年,五年后留下诏书,传位于七皇叔慕容钊,悄然而去。其在位五年,后宫始终空置,无后无妃,是为史书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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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
六月初六,炎帝小女精卫五百岁成人礼,特请西天如来开坛宣讲,弥扬佛法,为她祈福,并设宴三日宴请天上诸路神仙同。
区区一只精卫,自然是无法惊动堂堂贪狼战神,但炎帝的人情可不能不卖,何况还有如来佛祖开坛讲经,这个面子更不可不给。
再者说,自夜罗被灭之后,天庭一派升平,再无战事。他成日枯坐殿中,闲时舞着那把破剑,自己卖弄,砍得云山雾缭,也不过只得殿中二个小僮鼓掌叫好,好没意思。
在六月初七这日,他便无可无不可地驾了详云往炎帝宫中而去。炎帝宫上方详云朵朵,仙气缭绕,各路神仙皆已聚齐。
他降下云头,随着仙流汇入炎帝宫。佛祖在西边花园中开坛设讲,宴席却设在东边水云阁中。
想着他手握生杀大权,如来的佛法实在不能普渡到他,便不打算假惺惺前去聆听佛法,感受教化。
炎帝宫中倒是花团锦簇,各种奇花异草长得那叫一个繁荣昌盛,与之相比,他那座终日戾气缭绕的贪狼殿,实在只能算是茅舍一间。
他瞧在眼里,便很有些不忿——凭什么都是神仙,人家住的是仙宫,他就只能住茅棚?一时起了坏心,抬脚就走了进去,也不管有没有仙僮看着,拣那长得最鲜活最水灵的,拔起来就扔。
那些仙僮见他一脸凶恶,满身霸气,都不敢吭声,默默地走开。
“仙友,“清浅的声音,温温润润的让人听着仿佛心底被一团棉花包裹一般,温暖而舒适“仙露草培植不易,可不能胡乱拔了~”
他微感诧异,直起腰,回了头一瞧。
身后站着个品级很低的小仙,一袭雪白的轻纱长裙,怀中抱着一棵极高大的植物,娇黄的花朵,衬着她的白嫩的双颊,越发的清丽妩媚,俏皮可爱。
“啊~”见他回过头来,小仙面上一红,轻嚷了一声:“原来是贪狼上神~”
“你是哪个宫的,以前倒是没见过。”贪狼挑起眉,见她认得自己,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些欢喜,面上却装得有些淡淡的。
“小仙梅雪,是上清宫的。”梅雪抬起脸,落落大方地道。
”梅雪,梅雪,这名字真好听~”他心中一悸,轻喃着将她的名字反复低吟,目光凝在她的身上,眉眼温柔,如情人的抚触。
梅雪脸一红,被他看得心中怦怦乱跳,忙将手中的花换了只手,以掩饰尴尬。
“给我~”等贪狼回过神,梅雪抱在怀中的那棵高大的植物已跑到他的手中。他凝着眉,十分不解地瞪着手中的怪物。
“上神若是喜欢仙露草,上清宫倒是有很多,哪天得空了,送你几棵也不打紧。”梅雪见他神色有趣,抿唇一笑,柔柔地道:“炎帝宫中只有这一棵,可否请你手下留情?”
“本上神,今日便空闲得很。”他随手把花扔在一旁,看着她,慢慢地道。
“啊?”梅雪愣住。
“不是说送我几棵,”他说着话,俊颜一沉,眼里却藏着笑意:“你区区一个小仙,竟敢诳骗上神?”
“可是~”梅雪蹙着眉,不安地捏着衣角,轻咬着唇瓣:“我答应了炎帝,要把水云阁的花圃弄得漂漂亮亮……”
这般娇憨可爱的姿态,梦里早温习过千百回,如今亲眼见到,脑子里已是轰然作响。
他深深地望着她,不由分说上前牵了她的手:“走吧,这样已经很好了!炎帝若敢说半个不字,本上神一把天火烧了他的炎帝宫!”
梅雪被他拉着疾行,脑中昏昏乎乎,只觉这位传说中英明神武,盖世功勋的贪狼神君,着实有些无理取闹。
这时出了水云阁,来来往往的神仙不知凡几,见二人拉着手,亲密同行,不由纷纷侧目。
梅雪便有些心虚气短,再加脸红心跳,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上神,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他转了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若是怕我毁了你清誉,本上神立刻去天帝面前,请了旨,娶你回家~”
“上神~”梅雪噘了唇,气得满面绯红。
哪有人这样?见面不过片刻,就谈婚论嫁地调戏她?这人,还是天界中素有威名的贪狼上神!
“呵呵”岂料,边上诸神听了,不但没有人说他孟浪,竟然齐声附和:“神君与这位仙友倒是天作之合,不如请了如来佛祖做媒,咱们也好乘机,到上清宫去向司兽神君讨一杯喜酒喝~”
贪狼听了,竟然真的要牵了她往佛祖讲经的西院而去。
梅雪认真生了气。
她虽是一个小仙,品阶在多如繁星的天庭里,更是低得可怜,跟身为上神的贪狼将星相比,更是云泥之判。却也不是这般让人捏在手中耍玩!
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