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被下人收回了屋中，时间已是晌午，齐茉换了一身衣服后批了件御寒的披风去向孟氏道了安后就一同行往正厅用午膳，此时的膳食还未准备好，父亲的头七还未过，于礼是不宜食荤。齐孟桓似乎并不知道父亲的消息，只是这几日都穿着素白的衣服跑来跑去，欢声笑语，反倒是显得府中的沉寂十分的荒谬。
“渺幽怎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与我们说一声，若非二妹书信相告，也来不及将你的房间打扫出来。”人齐聚在正厅后，齐肃坐于主位便温声笑着开了口。
“回大伯的话，决定的急方忘了给家中书信相问。还请大伯原谅渺幽的冒失。”齐茉正坐着颔首回道。
“是冒失了些，只是怎么会突然就想回来了？难道太平侯府出了什么事？”
齐素捋了捋不长的胡子看着齐茉，话一出口，众人的眼睛都看到了齐茉的身上，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几十只眼睛盯着自己时透出的神色竟是一致的紧张。齐茉在心里微微一笑，伸手去抱起在自己身旁玩的桓哥儿放在腿上。桓哥儿突然被人抱起，此时正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一看是姐姐便安心地坐着没再乱动。
“太平侯府没事，是我自己要回来的。父亲的消息到了，我是嫡女，即便是无法为父亲发丧也是要回来为他守头七的。”齐茉的手轻柔地顺着桓哥儿的那撮发丝话语倒是悠闲，她话说完，堂上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孟氏倒是开口笑道：“倒是我不懂礼数了，只是茉姐儿还小，倒不知道如今该在太平候府里呆着倒是更安全，而且……”
孟氏的话还没说完，齐茉已开口打断：“母亲的话倒不该是这么个说法。父亲边疆得罪，如今尸骨未寒，我作为长女本该守孝。现下京城之内已是风声鹤唳，恐怕不过五日京城就会有人到齐府下罪，此时我若留在太平侯府只会让侯爷夫人都蒙难，与其如此，不如回来。”说完，她抬眼冷冷地看了眼孟氏又转头看了看惊愣住的伯父，将齐孟桓抱下地站起身来肃色说道：“我知道伯父母亲是想让侯爷与夫人帮着府上去圣上面前求情，只是如今的形式，恐怕谁去圣上面前说一句话都是与我齐氏并罪的下场。”
“你……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你懂什么，这是谁跟你说的？是侯夫人吗！？娘家蒙难她倒是撇的干净，也不看看齐氏要没了她还剩什么。”
“齐氏何时竟出了如此长舌妇人！？”缓缓骚动的厅堂之内一时间被这拍在桌上的一掌震了个寂静无声。齐茉的手压在桌角的木纹上，心里龇牙咧嘴喊着个痛可面上也只能狠狠地瞪着孟氏，瞪得孟氏坐在椅上一愣倒是忘记了还口，生生吞了口津液入喉，感觉到四周众人的眼光相继看来一时只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渺幽，怎如此无礼。”齐肃皱着眉看着堂上的两人静静出声：“我知道这四年你都随二妹住在侯府上，可孟氏是你母亲，无论如何你都不得如此对长辈出言不逊。”
“是渺幽失教了。”齐茉看着孟氏翻了个白眼颔首欠身道歉：“只是渺幽一时情急，不希望大家留误会而已。”
“行了行了，说了这么多也倦了，去看看午膳可布好了，布好就用膳吧。”齐肃一挥手，堂上的三夫人识趣地领着丫鬟寻了孟氏一同去布菜，正厅的气氛也随着比方才缓和了些。
“呵，你房里可回来了个不好惹的。”三夫人周氏这些年与孟氏在府中算是聊得来的，只是这种交情也就是在面上而已。别说是刚才那种阵势是二房的事自己不好插手，就算是能插手她也不会去参一脚，现成的好戏，火没引到自己身上，不看白不看。
“哎，你也不用奚落我，反正是个祖宗我供着就是了。现下只怕齐家都要倒了，到时候她也不是什么齐氏嫡女了，我还跟她一般见识？”孟氏不悦地黑着脸走开，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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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房内的枕下自从齐重离开便平平整整地放着一折书信，那封书信在那里已经躺了一个多月了，只是它一直在那里，没有被人拿出来。这天夜里，屏退了丫鬟留下了贴身的秋月在身边时，孟氏捋了捋衣袖款款将那封书信取了出来。
“夫人，为何留到如今才拿出来？”秋月看着孟氏面色轻松地伸手摊开书信，神色之中的悠然自得一点也不似是一个即将成为落魄**的神情。
“本来还想着那丫头有点用处，要能保下齐家也不用我忙活自有人伺候，谁知有些人不开窍，也怪不得我这么做了。”声音飘扬在屋内，孟氏细长的眼角带着一股子媚瞥向秋月：“怎么？你想留下？”
“不不不，奴只是觉得夫人高瞻远瞩，为六姑娘的愚钝担忧罢了。”
“呵呵，谁说不是呢？今日是敢拍桌子叫我作长舌妇，还真当她们齐家是个什么豪门侯府了。不过就是个落魄士族，倒是爹还上赶着将我送来填了房，只是有时候这人啊，哎，最怕是不自知，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死不够还要带着一家子去死。”
“可是……夫人，那小少爷……”
“他们想留就留着吧，毕竟也是老爷的血脉，就当是我给他们留些德了。不然带回孟家，谁来看着养着他？咱们府上有这个闲钱吗？老爷这可是大罪，不是打几十板子就能完事的，听人说京城的四叔都被革了官职，她们想抱着这齐氏的排位去死，我何必拦着？”孟氏说着吊眼看了看手上的那封和离书，想着早上那女孩的嘴脸与大伯三伯满面的铁青，面上不禁露出了一抹讥笑。
呵，倒是现在让她留她也不会留下来，今日给我脸色看，别哪日要求到我孟家头上。想着，孟氏喝了声让秋月熄了灯，伴着月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