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直过了半个月,那个天色朦胧的黎明时分,他突然跑进房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他往床沿上坐了下,那只大手极小心的抚过她细致的面孔,捉住了她的柔荑拢在掌心,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心莫名的发慌,正想斥他的轻薄,却听得他突然低低一笑,说:“不用害怕,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要出去一趟,四五天光景会不在家……嗯,也许你根本不会在意我在不在家,但我还是要跟你支会一声的……还有,记得,肚子饿就吃点东西,不亏了自己……”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出去,门吱扭被掩上后,她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头百味杂陈。
待再见到他时,是七天以后的子夜时分,弹琴累了,她倚在琴台上打嗑睡,朦胧中听得有人推开了门,以为是清波,没睁眼细瞧,便闻得一股淡淡的茶香,才知他回来了,在张眼看他时,他先一步推了推她说:“要是乏了就早些上床歇息……”
他布衣素袍依旧,只是淋了一身水。外头下着绵绵的春雨,无声的润着天地万物,他是赶着雨摸黑回的家,是什么促使他心急火燎的即使下雨也不顾的往家赶?她不知道!
“好,我睡!”
她点头应着,又瞅了瞅满身是水的他,极难得的说了一句:“去把衣裳换了吧,湿淋淋的,别搭出病来……”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来,心中也惑着,可不想深思,起身想从他身边闪开;他大掌一捞,挽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说:“等一下,给你一个东西!”
她僵着身子,想躲却躲不得。当他想要捉住她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机会,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虽然不习惯他的碰触,却也无奈的由着他那么做――或许是因为相信他,无端的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他绕到了她身后,晕黄烛火的倒影里,她看到他往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只觉脖子上发凉,低头看时,一个赤霞似的坠子在一刹那间被套上了脖子,那个坠饰似玉非玉,似琉璃又非琉璃,光滑的坠壁上雕着花纹,还散着一股子淡淡幽幽的异香。
“记住,不管喜不喜欢,都把它戴上,时时刻刻不要离了它。不要问为什么?现在我不想说为什么?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如果,我与你有以后的话……”
他带着叹息的话说得极玄奥――
此后好多天,她一直嚼着这句话,越嚼越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神秘劲,这是她的结论!
那么,他是不是便是太祖姥姥为她找的那个男子么?
曾有过好几回,她没弹琴,手执那份遗涵读了又读,想了又想,思量着太祖姥姥凭什么就能认定若干年后父亲会遇到那个当时连她也不认识的人呢?太祖姥姥应该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否则也就不会留下那份信来以防万一了。
姥姥说过唯有她所指的男子才能开启那个木椟――那木椟,自父亲过世后,便到了他手上,之前回村时她无意中看到他将木椟收拾进了行李里,于是那天晚上,她抚着那奇特的吊坠,不着边了问了一句:“你……能打开那个木匣么……那个爹爹交给你的小木盒!”
“不能!”
他干净利落的答了两个字,口气一如平常的淡然,她背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实就算看他的神情,她也读不出他眼底的心思。
“不要胡思乱想,总会有办法的,早点睡吧!”
他轻轻的抚了一下她丝滑的秀发,淡淡的离去。
她没有回头,只在心中酸酸的痛--
父亲弄错了,他,不是那个男子,不是――
既然错了,那就不能一错再错!
她是一个福薄之人,十三年前的那个相士是这么说的,太祖姥姥的遗涵里也讲得明白,若是错配会累及他人。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牵累,但他是一个好人,她不想牵累他,纵是薄命也就由她一个人来薄命,不想去害了别人,她应该离开对么?
可是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里?
他,又能容得她离开么?
无尘涧!
也许她应该去那里去找那个叫忧忧子的世外高人吧……
待续中……第七章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