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语出惊人,她咋舌一愕:“先生在胡言乱语什么?”
这怎跟她的生死,跟江山社稷扯上关系了?
云不意神色一敛,认真道:“怎是胡言乱语!方重仁知悉天命,可改国运,你若不与其交心以待,不出半年,他必无恋而去,从此远赴外域,云行高川,再难回故里。神洲即便起祸乱,他亦会听之任之,袖手观之!而他若有心有所作为,明室之劫必能逢凶化吉!”
一席话竟说的神乎其神!
云不意乃是当世奇人,绝不会胡言乱弹妖言惑众!
可她又如何能信这其中玄异之事?
就在这时,门外忽有侍者低唤:“先生,有客求见!”
云不意听之,白眉一扬,顿散满面凝重,欣然悦色起来,看向她道:“瞧,他来了,速度之快当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由此足见方公子对夫人用心之深!如此儿郎若不好好揪紧了,他日你一定后悔莫及!”
说着,站起身正要走,又转头瞅了桌上叫她喝的底朝天的茶盏,微微一笑,说:“还请方夫人留于此再喝一盏茶水,待云某与方重仁叙一叙话就放你们夫妻团聚。至于云某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夫人回去细细琢磨一下需记上心头,好生守好自己的夫婿去!嗯,若能助他为中原百姓守一守这百年之安宁,便是你为天下苍生造的福泽,也不枉忧忧子老前辈费尽百年心血改你命道,为你图谋了这一段绝世良缘!”
闻言,她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重仁竟这么快就寻了来,惊的是云不意言外之意奇玄:他竟一口认定她与重仁的姻缘乃是忧忧子一心于暗地里撮合而成!
可忧忧子为何要为她来图谋呢?
云不意又怎会知道忧忧子的用心来了?
又是何等的本领令云他如此的看重于方重仁?
试想着,京城里谁家公子能动扰皇家命脉?
好似并无方姓的大户涉足于朝堂之上呀?
惊震中,门开,人去,有侍女细步又送来新沏的花茶。
淡淡花茶香气惑人,似有恍惚!
门外,夜深沉,之前的狂风已渐止,不曾下得倾盆大雨来,原来是虚张声势了一场!
院落里,隐约传回一个低磁的声音:“先生奇谋,黄雀布其后!在下顾此失彼,特来多谢先生半路解救,也请先生许我迎回内子!”
是方重仁淡静若水的嗓音!
云不意低低还以一笑:“方公子神算之极,又如何会顾此失彼,你这一招引蛇出洞足令公子看清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嗯,若非我派得人去改了折回的路线,这番你的落云十三骑早就将尊夫人解救了回去!呵呵,为见得你这一面,还真煞费我心思!”
方重仁懒懒接道:“见了能怎样,不见又当如何?先生本是山林闲散人,应是最识缘份事!况又知道着我随意的性子,何必执意强求……”
话,隐约不得见,许是叫人请进去厅室去了,即便竖直了耳朵也再听得分明,唯有捧着瓷盏默默的呷起了茶!
引蛇出洞而以测人目?
重仁早知有人在环伺于她么?
茶,馥香,有一丝清澈的甘甜直入肚肠,温烫回转,拂不去心头的疑云,越想越乱,反勾起丝丝奇异的躁热,双颊生晕!
不知过了多久,门廊上有人急步而来,侍女娇声低斥:“什么人?胆敢乱闯园子!”
有人轻笑而答,道:“怎是乱闯来了,我可是得了你家先生之许来带人的!”
话儿落地时,门便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娃娃脸阿宽,一眼瞧见她在静静的喝茶,气色神闲满面红润,不觉吃吃一笑,一脚踏进来,说道:“嫂子倒是清闲,难为仁哥连夜为你来回波奔着!”
她脸儿莫名就烫得厉害,只笑道:“才定下神来呢,一个晚上都折腾的够呛!”
阿宽憨然一笑,摸摸自己的鼻子,说:“皆是我与阿行大意了,仁哥都提醒过要我们小心行事了,却没想到他们会派那个恶婆娘来耍心机,还是着了道。所幸仁哥另布棋子,他们甭想劫了你进得京去,只是害嫂子虚惊了一场!嘿,走了,仁哥在外厅等着呢!”
“嗯!”
已是子夜,风清若水,吹在面上顿觉凉爽,朦朦淡淡有月光自流云间滑落,阿宽往侍女手中要了灯笼照着路往前厅堂走去。
朱红大门内,灯烛大亮,云不意正坐于上座,摇着羽扇微然而笑,一袭烟袍的方重仁淡颜淡色倚在下座的紫木扶椅上,进去时正好刮到他在说:“先生不必多费唇舌了,在下无意于此,明室的存亡自有朝堂吃奉禄的人去担心思用心计,在下闲散成性,懒于动脑,故,这场棋局恕不奉陪!”
原来云不意寻他,也是为了想其纳为已用!
她不由得又惊又疑的瞅向方重仁,一副从容,冲淡不惊的样子,会藏着怎样骇人的力量?
他沉静着,那眸子只在对上她时才微微泛出了一点笑。
云不意自在的捋着长须,深渊似的目光慢慢的落到了她身上,静静一笑,道:“棋局早已开始,你若执意不下,遭殃的会是无辜百姓!”
方重仁微微皱眉,睇去一眼,只淡淡的回道:“这皆是先生与忧忧子前辈设的局,与我何干着?皇室的危亡自有定数,就算我有心而为,也未见得有多大作为……算了,今日里我不想谈论此事,以后再说吧!夜已深,我且领了内子先回去了!”
说完,便向她走来。
云不意站起来相送,好心建议着说:“方公子,夜已深,再往回赶,尊夫人怕会吃不消,便在此留宿一晚吧!明儿我们可从长计议!”
“不必!”方重仁一口回绝,未顾及面前有旁人,就牵了她的手去,低低的与她说:“我们回吧!”
脸儿本烫得厉害,闻着他淡淡的茶香,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心一下急跳如飞奔的马蹄,只觉浑身火烧火燎起来。
“怎么了?手这么烫?脸怎么这么红?”
方重仁感觉到了她异样,盯着她微微有些疑惑!
“不知道,好像有些热!”
热得有些离奇,一阵阵火烧似的滋味在心头直窜……
方重仁立即扶了她的手听脉,脸色顿变,冷定的眼勃然迸出愠色,瞪向了云不意,声音极冷的喝道:“先生本是磊落之人,何以要向内子下药!”
下药?
什么药?
为什么要下药?
她困惑的瞅向云不意,思前想后,来此还不足两个时辰,期间,也就喝了两杯茶而矣,难道那茶有问题?
云不意微然在笑,并不否认,说道:“只是寻常的一杯凤醉凰,云某但见方公子爱妻情切,只是略微推波助澜一下,愿的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方重仁目光一尖,冷冷睨了过去,道:“即便我要了她,也未见得就会如你所愿,管了那堂上乌七八糟的事!”
“我信!可尊夫人却是心善之人!你待她以真心,就不会把自己的过往藏匿一辈子,他日她若明白了这前前后后的事,能忍下心见你放任天下苍生不顾么?”
云不意依旧笑的欢.
可这笑容,瞧在她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老奸巨滑。
一阵阵滚烫烧上了心头来,她已听不明白他们到底说是什么意思,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满面通红的瞅着方重仁,低低的与他说:“我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对劲?那凤醉凰是什么东西?”
方重仁不曾接话,而是一把抱起她往外飞步而去。
云不意却在背后大声叫住道:“怎么?就这么带她走么?当真不需要我为你们备房间……”
他的话不曾说完,就叫阿宽截了去:“喂,云先生,为了把仁哥拖下水,你当真是把事做全了,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云不意呵呵笑着回道:“他一脚早沾着了水,当真能全身退,生的就是另一种遗憾。云某实不忍他人生抱憾,故顺水推了一把舟,如此不是甚好!”
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腹内的灼热若岩浆爆发般逼上心脉,逼上肤发,逼紫了脸膀,香汗层层生起,沁凉的夜风吹不散那一团团迭生的火烫。
她不晓得自己身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如何去纡解体内奇怪的热浪,只能皱紧了眉的瞅着方重仁,双手不安的圈上他脖子,心浮气躁的扭动他的领襟,无所适从的往他胸前蹭着。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连忙伸手点中了她的穴道,不许她再有所动弹,淡静的嗓音也有些暗哑,在跟她低低的说:“忍一下,我去找处地方给你治!”
她无助而迷蒙的点点头,全心的信着他,却不知他将如何来治她!
待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