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呢?”他的异常反映让她有些发愣,既然欠了酒,自然要还的啊。
“就埋在槐树下就好了。”他轻轻的说道,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手紧紧的握着她,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而为了配合他,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再加上的确没有睡好,不免有些累,背部发酸。
“嗯,那就埋在树下吧。哦,子轩,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你要走吗?”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声线有些恐慌。
“没……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你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我在想,需不需要太医再帮你看看,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我是不敢睁开眼睛啊。”闻言,他苦笑一下,睫毛颤动的厉害,脸色也更加苍白,不过,唇稍微有了些色彩。
“为何呢?”
“我是怕,一睁开眼,什么都没有了。”陷入梦魇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醒来的过程,睁开眼便是无尽的忧伤和寂寞。
暮涟低下头,看着他微微凌乱的头发,不由叹息这个像玉一样拥有高贵气质的男子,此时,竟然如此虚弱。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眼睛像是化不开的浓墨,眼底有浓浓的忧伤。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一块无法触及的伤痕吧,而这个男子的伤,应该是那个和她相似的女子吧。
“木莲,你要走了吗?”半响,没有听到暮涟说话,燕子轩慌忙问道。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
“我突然好困。”他不好意思的笑道,修长的睫毛染着湿润,“四年了,我第一次觉得好困,好累啊。”
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历经了无数沧桑,又像刮过沙漠的风,分外落寞。
“四年来,我一直坚持,到今日,一切都有了结果。”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睫毛因为湿润像折翼的蝴蝶匍匐在脸上,“今日的一切,都是最圆满的——因为,你是开心的。”
五年前,她莫名的出现在他生活中,背负了不该属于她的重担,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过去一年,不曾见她欢笑,只见到她那锋芒的自卫和反击,而那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愿。
甚至,她不得已违背自己的心愿,将剑刺入自己爱人的心脏。
那一年,她只为别人而活。
而现在的她,站在阳光下,缀满了零碎的阳光,笑容灿烂,眉宇欢笑间,是掩饰不住的快乐和幸福。
所以,这就是他要的,他只要她开开心心的活着,哪怕不记得他。
“这样,已经是最好了。”此时,疲倦的语气中,又有了一丝满足之意,而他的手,也见见松开,睡了过去。
有些东西,需要放手,因为,她期待牵着她的是另外一只手。
梦,一个旖旎的梦。
雨水从天而降,落在雨伞上哗哗作响,身下的马在雨中狂奔,他的手下意识的勒住了马缰,挑眉看着那刀剑晃动的避雨亭。
精贵的靴子踩在雨水里,刚才还厮杀一片的林子,已经恢复了平静,所有的人看到他都悄然的躲在一边,唯有趴在地上那个头发凌乱的红衣女子——他的王妃。
女子揉着肩膀,艰难的抬起头,眼神从他的靴子移植到他脸上的时候,顿然定住。
那一双眼睛,像沙漠中清亮的河湾一样清澈漂亮,眸子底下,流光溢彩,充满了欢喜和惊讶。
时光流转,若时光流转……他不会给她一个讥笑,不会给她一个冷嘲。而是,将她拉起来,拥在怀里——如果时光再来,一切,便从那里重头开始。
可是,已经有一个人,走在了他前头,永远都比他先前一步。
在他到达亭子之前,那个人已经霸道的在她肩头留下了一个烙印。
梦中,或许时光再来。然而,梦,终究会醒。
缓缓睁开眼,床边的女子靠在床头已经睡了过去,墨色的长发简单的束起,几缕发丝站在白皙的脸上,双眸紧闭,粉色的唇微微扬起,溢满了笑意。
修长的手指,悄然的探向她的头发,而在碰触的瞬间,他收了回来,起身,将袍子披在她身上,揣着手走了出去。
尘埃在挤进门缝的光线中跳动,然后缓缓落定。
靠着床头的女子也醒了过来,却看见床上空无一人,自己还披着别人的袍子,慌忙跳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跑了出去。
“咦……那个……子轩呢?”抓了一个丫头,她慌忙的问道,“皇上呢?”
“是暮小姐吗?皇上在前边院子等您。”
前边院子?暮涟舒了一口气,忙走了过去。这自己去照顾病人,到没有想到自己给睡着了,还好,他能到前边院子,这说明,他好了。
院子里馥郁满园,周遭格外的安静,绕过小花楼,便看见一株百年槐树傲然立在院子中,而树下,放了两张小榻和一张木几,上面放着一壶绿酒和两只翠绿色的杯子。
小榻上,靠着一个白衣男子,华贵精致的袍子铺展开来,上面落满了白色的槐花,墨色的头发绿簪固定,几缕青丝在风中拂动,露出一张轮廓精致俊美无寿的脸。
“来了,过来坐坐。”他回过头来,深深的凝视着她,然后微微一笑。那一瞬,暮脸看见有几朵白色的小花从他睫毛上落下,非常好看。
---------------------女巫の猫-------------------
PS:第一更了,终究要离别,终究要放手。
子轩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