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回你房去。”徽家南非常不高兴对着吟碧挥手。
吟碧本要好好炫耀一下,见徽家南这样,气的“哼”了一声,带着丫鬟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徽家南见吟碧走了,面容带着微笑,看着黛儿,“黛儿,昨晚我住在外面商号了,没有过来看你……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可好?五月的江南最美呢。”他赶紧解释,怕黛儿误会昨晚在吟碧那里。
“不了,谢谢少爷,黛儿今天想自己呆着。”黛儿一脸冷清,毫无表情。
“还在生我的气吗?”说着就要拉黛儿的手。
黛儿不动声色把手一抽,不再说话,继续用餐。
徽家南见她这样,也很无趣,“那好吧,今天我要父亲去铺里看看,我回来就马上过来,我们一起吃晚饭好吗?”
她还是不吭声,徽家南只好悻悻的自己走了。
黛儿见徽家南走了,放下筷子,示意丫鬟把膳食收了。
吟柳一直站在身边不动,只有吟月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看了她一眼,黛儿挑眉,漫不经心的问道:“吟柳啊,你原来在哪个主子那侍候啊?”
“回少姨娘,奴婢原来侍奉大奶奶。”一副不卑不吭的语气。
黛儿心里想,果然是个有备而来的主,比吟碧厉害多了。
“哦,那你在府上很多年了吧。”说完抬眸瞟了瞟吟柳,那眼光带着凌厉。
吟柳竟然有点害怕黛儿的眼神,她自小在大奶奶身边,大奶奶的手段已经习惯了,但面前这个小小年纪的女子,竟然也有一股子厉害。
“回少姨娘,奴婢是八岁进府,到府上十年了。”
“哦,十年。”
黛儿母亲在怀自己时离开徽家,那就是说要想打听到母亲以前的事,要找在这府里呆了16年的人。
“我初到府上,还得请你多指点,要不我犯了家规,都不知道呢。”黛儿温和的笑笑。
“少姨娘哪的话,奴婢自会尽心侍候少姨娘的。”
吟柳在府里算是老资格的丫鬟了,八面玲珑,最会做表面功夫,所以,大奶奶一眼就相中她,安排她来这里,当然不只是为了侍候这位自己不喜欢的少姨娘的。
黛儿心里明白,“那这府里资格最老的下人是谁啊?是大管家吗?”
“是的,大管家在徽家三十年了,一直跟着老爷。”
吟柳连回少姨娘四个字都懒得说了,直接回话。
黛儿眉一挑,这就不耐烦了?看来不是太难对付。
“奴婢见过四姨娘,少姨娘在里面呢,您快请。”门外传来吟月清脆的声音。
四姨娘?柳沁梅吗?黛儿微微冷笑,缓缓站起身,准备迎接。
沁梅一进屋,迎面就对上黛儿一双含笑清灵的双眸,心里略微一怔,立刻就恢复常态,腚放出长辈般溺爱的笑容。
“黛儿给四姨娘请安了,本该黛儿去府里拜见的,怎敢劳四姨娘大驾亲自到访?”黛儿盈盈道了个万福。
沁梅做个手势,微扶黛儿的身子,“黛儿啊,哪用得着那么客气?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自小又与少爷一同长大,情如兄妹,所以,我们也不需要见外。”
黛儿微微一笑,一抹讽刺暗暗在剪瞳中闪过,是来炫耀与徽家南亲密的吗?好个徽家南,你惹的糊涂情债还真不少。
待两人坐下,沁梅瞟了一眼黛儿,肤如玉脂,眸辉闪烁,飞睫如扇,粉璃唇润,清丽无尘,妩媚动人,竟是能容清与媚两种感觉的绝丽娇人。
沁梅掩不住的眸子里嫉妒,“黛儿果真是绝艳非凡,怪不得大少爷非得娶你呢。”
黛儿自然听得出浓浓醋意,微微一笑:“黛儿早就听说四姨娘是徽府第一美人,那日婚礼得见才真是的呢,相比之下,我只是乡间小草罢了,那及得四姨娘的高贵典雅。”
沁梅听黛儿这奉承话说得甜蜜,心下欢喜,“黛儿妹妹谦虚了,家南也真是的,自小多情就算了,妹妹刚新婚就把丫鬟收房,一点不顾妹妹的心情,你一定伤心了吧。”
沁梅真的很想看到黛儿悲伤的样子,大家都知道她到现在都没有和大少爷圆房,小女人的心眼作祟,她觉得徽家南心里是因为还爱着自己。
这辈分都乱套了,难不成她想老少通吃?
黛儿没有兴趣和继续她纠缠,吃干醋,只想快点打发她走,略微冷笑,一双灵动戏谑的眸子盯着沁梅。
“四姨娘,多谢您的关心,在这大宅院里三妻四妾本来就是正常事,有四姨娘做榜样呢,您都不伤心,做晚辈的哪敢伤心啊!另外,您是长辈,我和家南都是小辈,黛儿哪敢担妹妹的称呼,岂不乱了辈分?”
黛儿一番不紧不慢的话把沁梅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沁梅面容一滞,尴尬的面一红,坐如针毡,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黛儿见目的达到就开始下逐客令了。
“四姨娘,黛儿今天正打算四处走走,熟悉下环境,有空黛儿一定去给四姨娘请安。”
沁梅一听,被黛儿掖了一肚子气,她本就不是牙尖嘴利之人,只得站起身来,带着怒气,领着丫鬟一声不吭走了。
吟月凑过来担心的说:“少姨娘,这四姨娘虽说脾性温和,但,她是老爷最宠爱的姨娘,得罪她不太好。”
黛儿看了看吟月,她真诚的摸样,感动着黛儿,在这大宅院中,没有一个是自己的贴心人日子是很难过的,而且,她还树了不少敌人,看来也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否则,真的很难在这宅院深深生存下去。
“吟月,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今天我想到处走走,你陪我去吧,好让我熟悉下环境。”黛儿微微一笑。
“没问题,少姨娘,由奴婢带路。”吟月像孩子一样立刻雀跃起来。
看到吟柳想说什么,黛儿立刻说:“吟柳,就麻烦你在这里,万一大奶奶、老爷或少爷有什么吩咐,你好知会他们一声。”
说完,丢下身后蹙眉瞪眼的吟柳,领着吟月就走。
黛儿信步逛到徽家花园,正被这诺大的花园美丽景色所惊叹,远处一片开得灿烂的玫瑰园,蝴蝶翩翩起舞,忍不住走近细细观赏。
一位老花农正在剪着枝叶。
“老伯,这院子里面的花都是您一个人种的吗?”
老花农听见问,抬头见到黛儿的一霎间,诧异了一下,用手揉了揉眼睛,喃喃的说:“柔儿姑娘,你,你回来了?”
柔儿?他说的是母亲吗?一阵狂喜满布黛儿的心头,正要答话,边上的吟月已经抢上前一步,“文伯,您老花了,这是我们大少爷新娶的少姨娘,哪来的柔儿啊?”
“啊?老奴有眼不识泰山,眼花了。”
黛儿略收起自己的喜色,走进文伯,亲切的说:“文伯,您认识柔儿啊?”
见她问,高兴地回答,“哪能不认识呢,她在的时候,是我每天负责送这玫瑰花给她,她和老爷最喜欢玫瑰花了,少姨娘猜猜,柔儿她用玫瑰花做什么?”看来文伯与母亲应该很熟,黛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应该是插花吧。”黛儿心里狂喜。
“不是啊,柔儿心灵手巧,她会用玫瑰做蜜酿,很好吃的,每次她做完都会给我送一罐。”苍老的眼角点点水光闪烁。
他说的正是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玫瑰酿最好吃。
黛儿心里一酸,心里强忍住要冲进眼眶的水雾,回头看了看吟月,“吟月,这园子里应该有茉莉花,和桂花,你去帮我采些,我们回去做香粉。”
“做香粉啊?少姨娘您居然会做香粉?好啊,吟月这就去啊。”吟月一听黛儿要和自己做香粉,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立刻跑得不见了人影。
黛儿忍不住轻笑,好天真的小丫头。
见吟月走远,转头就对文伯说:“文伯,听起来您对柔儿的印象很好呢,我是不是长的像她?刚才您都差点认错了。”
文伯抬头看了看黛儿,眼瞳里竟然有一丝悲伤,他点点头,“真的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怜的柔儿啊。”
苍老浑浊的眼里水光更浓了,让黛儿想起了母亲临死前的悲伤。
黛儿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感,保持平静的语气,“文伯,那柔儿姑娘当时是侍候老爷的吗?”
“是啊,柔儿真的红颜命苦啊,她和老爷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丫鬟,其实比丫鬟还亲,祖爷可疼她了,原本就是富贵之身,哎,原本可以做女主……”
“文伯,瞎嚼什么舌根呢?您活腻味了吗?”文伯的话被一女声厉声喝住。
两人抬头看去,二姨娘桂菊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的站在前面。
二姨娘快步上前,冷着脸,一挥掌打在文伯苍老的脸上,“啪”的一声,震动了黛儿的心弦,她急忙过去看着文伯的脸,那么大年纪了,因为自己受罚,黛儿心里难过得揪心。
黛儿一抬头,眼眸发出冷冽的目光,“二姨娘,文伯年纪大了,有什么好好说不行吗?”
“啪、啪”黛儿话刚落音,自己的脸上就被二姨娘桂菊左右各扇了一巴掌,瞬间红色手指印清晰可见。
“一个刚入门的少姨娘,一点尊卑规矩都不懂,长辈在教训下人,轮到你来打抱不平吗?”二姨娘桂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黛儿摸了摸发红的脸,瞟了一眼二姨娘,嘴角浮起冷笑,“二姨娘教训得对,是黛儿不懂规矩,请二姨娘惩罚。”
桂菊面对黛儿不由内心有些心虚,只能虚张声势,既然她服软了,也不想再多说。
“文伯,你去账房结算这个月的月银,马上给我卷铺盖滚。”二姨娘也不再看黛儿,带着人转身就要走。
黛儿一听,要撵文伯出府,心一痛,条件反射立刻说:“不可以!”
桂菊诧异的转头看了看黛儿,她居然说不可以?胆子倒不小。
“哦?徽家还没有轮到你当家呢,你可就急不可待要发号司令了?”
“二姨娘,都是黛儿的错,要罚的话,请责罚黛儿吧。”
黛儿微微扬起头,坚强而倔强,事情因她而起,她不能不管面前这位曾经关心过母亲的老人。
“按照徽家规矩,顶撞长辈要受家法十,私下议论主子,轻者要受家法二十,重者要驱除出府,把你驱除出府是断不可能的,那你心甘情愿领受这三十家法吗?”桂菊挑眉,她和大奶奶都恨不得黛儿马上离开徽府,既然她要出面保护文伯,那正好将计就计。
“我愿意。”黛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少姨娘,不要啊,你的身子骨受不得的啊。”文伯看着黛儿就像以前看着柔儿,柔儿也是一样的善良,也曾为了保护自己受过家法,他见黛儿要替自己受过,急得不得了。
黛儿回头看了看文伯,微微一笑,“文伯,没关系,黛儿年轻,没事的,您放心啊。”
正房大厅,大奶奶和二姨娘端坐在上方。
黛儿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边上两位年纪稍大的嬷嬷面无表情,各拿着一把手腕粗的木棍,一段涂有鲜艳如血红漆,木棍是由两片半圆的木条捆绑而成,这就是徽家的家法。
黛儿微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坐在正中的两个眼眸闪着轻视眼光,透着得意的女人,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要记住这些给过自己伤痛的人,她,唐黛儿一定会血债血偿!
大奶奶看了一眼黛儿的眼睛,心里突然战栗如潮水,脑海里浮起倩柔同样清丽的目光,她身子有种冷得入骨的感觉,慌乱的说:“快动手。”
板子重重的打在黛儿娇柔的背上,纤细的黛儿身体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就被打得倒在地,钻心的痛从背部穿透全身,黛儿紧咬着牙关,努力控制着要溢出来的眼泪,蹙着眉,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手使劲撑着身子,强迫自己忍受着一下又一下的棍击。
鲜血从黛儿身上薄薄的浅绿色素缎上衣背后溢出来,黛儿娇小的身躯倔强地承受着残酷的棍责,血从嘴角慢慢流出,黛儿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双手颤抖着,但还是异常坚强的支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住手。”徽家南的吼声震耳欲聋,屋内的人都吓了一条。
徽家南以极快的速度,瞬间冲到黛儿身边,半蹲下,轻轻的搂过黛儿满身是血的纤弱身躯,怀里的人儿微微颤动,抬起弱弱的双眸看了一眼徽家南,艰难的扯起嘴角一笑,瞬间整个身子软了下去。
“黛儿,黛儿,快叫大夫,快点。”徽家南暴怒狂乱的大吼着。
他抬头盯着他娘,“娘,黛儿犯了什么大错?把她打成这样。”
大老爷徽志坚听到消息也赶来,看到眼前的惨状,蹙眉,正要质问大奶奶,突然,眼光定在黛儿无力低垂在地上的手,她柔夷上带着一个上好翠绿的翡翠手镯。
徽志坚呆呆的盯着那手镯,略微苍老但炯炯有神的剪瞳里雾气弥漫,身子微微颤抖,他缓缓地蹲下来,用手握起黛儿的柔夷,大拇指腹拂过那闪着幽绿光芒的玉镯。
家南看着父亲的异状,唤了声爹,不见他爹都任何反应,他也看了看黛儿手上的玉镯,这是她进门就一直戴着的,她说是她母亲的遗物。
徽家南疑惑,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抱起黛儿就走。
徽志坚猛然清醒了,满眸的异样已经消失,说道:“家南,先带黛儿回房,好好看护她,我让管家等下送药过去。”
家南抱着黛儿就往集雅阁飞奔。
黛儿趴在床上,上身衣服从中间剪开,露出本来白皙滑嫩但被打得绽开红色如血盆大口的皮肤,异常狰狞。
虽然大夫处理过伤口,但看上去仍然触目惊心。
老爷徽志坚派管家送来徽家祖传的白玉清露膏,徽家南正轻轻的涂抹在黛儿的背上,黛儿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徽家南担心的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