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晨曦透窗,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天气。
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的穿上衣服。
小玉大概起床很久了,坐在床沿上,一脸木呆。脸色更为苍白,黑眼圈也很重,一看就知道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我用一支木簪随意把头发一挽,拿着盆子出去接了一点热水回来。洗漱完毕后,她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坐着。
叹了口气,又出去给她接了水,推了推她,“怎么了?先来洗脸呀。”过了十秒,她才抬起头看我,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有点莫不着头脑的问,“到底怎么了?”手搭在她的肩上,这次她道没有尖叫起来,而是哭的更大声,抽噎的说,“昨夜,她,在,我,耳畔,哭……好可怕,好可怕……”一下子抓住我的衣袖,颤抖着。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类似安慰的声音道,“听错了,没事的。”把衣袖解救出来,转身给她拧干的手巾,“洗完脸,去吃早饭,没事的。”
“真,的,吗?”抬起泪痕尤在的小脸,用不确定的的声音问我。“当然。”我笑得一脸明媚,心还是有点发慌。
带她梳洗完后,就去吃早饭。
除了张叔,院子里每个人脸色都很是苍白,一脸神经兮兮的样子,草木皆兵,好像风吹过来都得颤抖好上一阵子。
他们见我脸色红润,笑容可掬的模样,纷纷离我八丈远,埋着脑袋,好像我会吃掉他们一样。
“小风的气色很好嘛。”张叔走过来,端着豆浆,笑呵呵的说。
我连忙站起身,放下筷子,请他上座。用诚挚的声音说,“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好久都没这样睡了,多谢张叔能够收留我才是,谢谢。”
他摆摆手,眼中的兴味一闪而逝,快得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径自坐下,叹气道,“还好你不怕,否则呵……”话音未落,一个干瘦的小少年,缩着脑袋,脚步轻浮,似要跌倒,用快哭了的声音说,“张叔,我要离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说着,已经哭了出来。
小玉坐过来,紧抓住我的手腕,抬眸看我,我冲她笑笑。挺无力的。
张叔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要走?也罢,让你们留在这里,实在是对不起各位。”说着,站起身来,往四处的人看了一下,举起右手,道,“要走的,都走吧……”
“那不行啊!”我张嘴就打断他,“他们走了,那这么宽的庭院谁扫啊?那么多活,谁干啊?”我比较实际,不走的我,难道真要做那么多活?神啊,不要吧。
小玉拉了拉我,小声的说,“你,也,可,以,走,啊。”
“那不行。”我摇首,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了呢?”
“我,也,不,走。”眼里噙着泪,手微微发着抖。我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你这么怕,走也没事。”
张叔摇了摇首,叹气道,“要走的,来我这里说一下,去结算工钱就可。”
犹犹豫豫,几个人走上前来,冲张叔点点头,转身往账房走去。
张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埋头喝起豆浆,低声道,“这个地方也住不了多久了……哎。”我斜着脑袋瞟了他一眼,住不了多久了?经常搬家?
侧首,突然对外面那棵巨大的树产生好奇。
吃完饭,我拿起扫帚去扫地,小玉紧随我。刚走到花园,见张叔送几个要走的人离开,我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看了看我,苦笑一下。
十分钟后,大门传来吵闹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埋头扫地的小玉,扫帚都没搁下,就跑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张叔挡着门,有几只手从门外伸了进来,声音有大有小,有老有少,不过都用同样恳求的语气哭道,“请您一定要让‘月白公子’来替我家内人(娘亲、父亲……)看下病啊……求您了……”“都说医者父母心,‘月白公子’一定不会放任这些病人不管的,请您一定要去对他说说啊。”张叔气得脸色绛红,怒道,“你们意思是我的不对了?救你们?谁来救我?”
我突然对自己这样的决定而佩服自己。
走上前,替张叔挡下一扇门,语气疑惑,“张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吩咐道,“我数三、二、一,一起用力关上门。”我点头,数完一时,用力关上门。
张叔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也没什么事,那些人,真是……”见我还看着他,连忙呵呵笑道,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
我也不是那么没眼力的人,见他不想说,以为我不知道,便装作不知道,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比较伤人的话后,就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张叔吩咐我既是。”他点点头,往另外一条方向走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倒是挺安闲的。只是看到飞鸟掠过天际时,还是会惦起落嫣的毒。
还有不安,总觉得,倾玉让我们来凉州的动机不良。很是值得怀疑。
一周后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安慰小玉一番后,躺在床上睡觉。忽然,一阵女子哭泣声传来……
我头皮发麻,小玉颤抖得飘渺的声音响起,“你,听……来了。”
“什么来了,不要乱说,睡觉。”我大声的打断她,有点想用大声来忽视自己恐惧的嫌疑。接着,小玉咯咯的笑起来,不像女孩的笑声,倒像猫在哭啼。
“你也听见了,对吧?呜呜……”她说话居然没停顿,很顺溜的把话说完整,然后模仿起窗外哭泣的声音。
没法再坐着了,披上外衣,挑着灯,准备出去看一下,好奇是有的。但就这么听着小玉又哭又笑,我怕我精神衰弱。
“你要出去?她会要你的命的。”她跳下床,抓住我的衣袖,像猫那样把头蹭着我后背,“你会死的哦。”我推开她,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外面寒风阵阵,几盏灯笼似灭不灭。天空像浸在墨里,挥洒开,浓重,带点微薄的水汽。
那只黑猫跳到房檐上,垂着脑袋,眼睛一直盯着我。好像随时准备扑下来,狠狠的咬上我一口。为这个臆想,我打了个寒颤。
闭上眼,定下心,侧耳聆听哭声传来的方向。
顺着哭泣的声音走去,脚步轻盈,像怕会惊动什么。
转来转去,居然来到饭厅。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但天毕竟太黑,挑灯照了一下路。往前走去。
忽然,一抹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几日前让我感兴趣的大树旁。
屏了呼吸,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因为“她”是穿的白色衣服,所以在黑夜里才更加清晰,淡淡的,仿佛抹上了一层柔色白光。美极。或许说,阴冷至极?
“谁?”声音倒是很清澈,一定哭泣过的痕迹都没有。我眨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只得站在那里盯着“她”看。
我不动,“她”倒动了。走上前几步,我退后几步。
“你到底是谁?”不想承认,我心里一片发麻,连声音都不可避免的发着颤音。冷汗顺着额头流下脸颊。
“不许动。”“她”说完,我脚步就真的不能动了。恐惧袭上心头。
一阵大风卷来,吹灭挂在房梁上的几盏灯笼。我一惊,转过头,在回首时,“她”已经走到了我跟前。
然后我叹了口气,“你也真是可怜,长得跟仙女似的,却这么早就死了,怨是不可避免的。”说着,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猛得想起什么,连忙缩了回来,“有什么冤,你就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不要再吓人了,怪恐怖的。”
“听见了吗?”又是听见了吗?我想翻白眼,不过,还是噤了声,哭泣声突然尖锐起来。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原来是老妖啊,说着话都还能哭。”话虽这么说,我还是犹豫着伸手碰了碰“她”,有温度,正常体温?
不过“她”还真高,起码都有一米八几,比我高上整整一个多头,这要搁现代,世界名模!不过,好像也不对吧?我托着下巴,打量着“她”,虽说“她”长得特别好看,但,轮廓分明,丹凤眼,白玉般挺直的鼻梁,含笑的薄嘴唇……
“男子?”我不确定的问出了声。
“你以为呢?”他不仅嘴角含笑,连清澈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我尴尬的笑笑,“我以为我遇上了仙子”
他不再说话了,转过身,看着“哭泣”的树,问我,“你怎么不怕呢?还特地跑出来看?”
“好奇呗。”挑着灯,走上前绕着大树转了一圈,叹气道,“难怪会发出哭泣的声音。”树的周围围上一圈一米来高的围墙,而围墙外方又是一层围墙。如此看来,应该是回音搞得鬼。先由风吹过树叶,树叶的回声又反弹给墙,墙又把声音投给树梢,树梢又把声音传给外墙。本来,在森林或者大山里坐过的人都应该清楚,听见老人的咳嗽、女子的哭泣、小孩的哭闹,都是极其正常的,声音的传播本来就广,再加上有树叶的帮忙,发出奇怪的声音就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哦?你知道?”他兴味盎然的声音响起,只是离我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回音吧。”话音刚落,树对面的墙上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我一惊,差点跌坐在地上。
“这个呢?怎么解释?”因为我弧度过大的动作,灯落在地上,烧了个干净,抬眸,房梁上的灯笼不知何时亮起。
“我想一下。”说着,也不管他是否还在我身侧站着,就地坐了下来。托住下巴,转眼看了看树,影子,还有灯笼……
“大哥,你逗我呢?”我心神一松,躺在地上,湿气透过衣服,爬上皮肤。微凉。“明明是你趁我绕树转圈时,把灯笼点亮,那盏灯笼与树刚好是一条直线,然后是墙,投在上面就真如鬼影了。”说着,侧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我说,你是寂寞得慌吗?这样幼稚的游戏都玩?”
“是啊,是啊。”少了先前有点正经的样子,他也坐了下来,“可是,不是有那么多人都信吗?”想到庭院里那些人的样子,还有我先前的心慌,噎着了,说不出话来。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吧?明明是个很简单的东西,以讹传讹,最后夸张到本人都不认识了。”他的声音淡淡的,有点哀伤的感觉。哀伤?是的,哀伤。“怎么了?突发感慨吗?”觉得他用这样的语调说话,不是心头发麻,而是——心疼。
“是啊。”他抬起头,丹凤眼闪过忧伤。然后,眼中狡黠的气息散发出来,“你既然都看出来了,那以后我的‘鬼宅’还请你多多帮忙了……”
“啊?你的兴趣也太那啥了吧?”我惊讶的叫出声来,“特别爱好?”
“差不多吧。“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天晚了,回去睡觉吧。“已经迈开的步停下来,“不许对别人说起哦,对了,你叫什么?”
“风……茗。”我张了张嘴,好长时间才从他刚才的话里回过神,不知不觉,嘴角勾起一抹会意的笑。
这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