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太阳穴,抬眸望躲在云翳里的春日。
风穿过巷子,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极一首老旧的曲子。听不清词,声音模糊,却总是令人不断回味起旧时社会里爱而不得的故事。
绕着各个小巷走了很久,莫倪宁才找到我。
额角涔着汗,眼神戒备,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是难掩的不安。
“你找我有什么事?”开口便是这一句,让我哭笑不得。找了块较为平缓的石头坐下,“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事……”
“烟,你会有什么事想要问我?”他冷笑着打断我,眼里充满不屑。我也不气,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或许你觉得不可思议吧。”勾唇一笑,“我要救林郁青。”也许是我语气太过轻松,也许是我表情有点玩笑的意味,反正他笑了,很好笑的那种笑,“又是你的把戏?烟,玩过的把戏再玩就没意思了。”平淡的语气,夹杂的愤怒。
我摊摊手,无奈一笑,也不知道“我”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如此诚挚的话居然没人信。
“好吧,好吧。”眼神蓦地锐利起来,“那我现在要你把我的计划说出来,这样你不会拒绝吧?”
“真好笑,自己的计划居然还要让别人告诉。”他揶揄道,“你自己的计划除了你自己还有谁可能知道?烟,你真的……”停顿一下,像在寻一个最为恰当的词汇来评价我,“狠毒。”
我怔了一下,旋即苦笑出来。记得弦说过我很有趣吧,如果按照莫倪宁的说法,其实是很狠毒。
也不知道“我”到底伤害过多少人,狠毒?居然是说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见这样不能从他那里知道什么,转念一想,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狠毒?可能是,不过没有你们的帮助,再怎么狠毒也达不到预计的效果是吧?”见他脸色微变便接着说,“我知道你对落嫣的感情,我只是想问一下你,除掉林郁青后,你要怎样?你应该清楚的很落嫣对林郁青的感情……”
“那倒不用你操心了。”清俊容颜上透着嘲讽,“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殇月栀是你给我的吧?现在又来问我这些。烟,你好奇怪哦,奇怪得……可笑。”我不气反笑,揉了揉微麻的双腿,叹气道,“我也只是关心你嘛。”这话也算是半真半假了。殇月栀居然是我给他的,难怪那****的表情那么怪,感情是我在那里扇自己的耳光。
不过,现在应该知道一点了。
莫倪宁肯留下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我”对他的承诺,杀掉林郁青后,把殇月栀给他,让他带着失去过去记忆的落嫣去过新的生活。不过,问题是那殇月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客栈里呢?照理说“我”应该还没拿给他才是,而花,肯定不是在我手里……
现在关系复杂了,事情也麻烦了。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助我,仅仅是为承诺?而承诺代表的是利益,当另一方给予的利益更大时……握紧拳头,代表的是,毁约。
“该死。”我猛的抬起头,心下登时沉了下去。如果他真的毁约,那我刚才对他说的话,他岂不是要对倾玉说起?倾玉那般聪明,对我一定会产生怀疑,而怀疑的结果是什么?杀掉我?还是装作不知设下圈套等我跳下去万劫不复?无论他怎样做,我现在都没有反手还击的余力。自顾不暇的我,怎么还帮助得了林郁青他们?该死的!
抓了抓微乱的头发,站起身,往客栈走去。
心下一片茫然与紧张。
看着“朋远客栈”几个字时,我心下一紧。无措、不安、恐惧紧紧包裹着我。吐息一窒,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掌柜站在柜台里,五指翻飞的打着算盘,见我进来。微微点头示意。小二错过我的肩膀,往外跑去。神色匆忙。
脚步不停的我,想直接走上二楼。
“风艽,回来了?”熟悉的音色里带着淡淡笑意。心狠狠一跳跳,转过头,倾玉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杯子的香茗弥漫出雾般热气。
“过来喝一杯吗?”颔首指了指茶壶,笑着问。说是问,但语气里透着不可拒绝的意思。我自是懂的,也没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雨前龙井更好呢?还是雨后龙井更好呢?”取过杯子,倒上,推到我跟前。莞尔一笑,见我并不回答,又道,“我是更喜欢雨后龙井,被雨水洗涤过的肯定是最好的,你说呢?烟?”
取过茶,半点品茶的心思都没。什么味道也没品出来。喝完,阁下茶杯,他又替我满上。又喝,又倒,最后一壶茶都被我喝光了。
“你好像很口渴?要不要再喝一点?”他笑着看着我,语气难掩揶揄。
“有话就说?拐弯抹角的,好玩么?”我看着他,冷冷道。有种撕破面具面对面的决裂……
“烟?你真的是烟么?”他收了笑,疑惑的看着我。
“不是,我是香。香烟。”我恶狠狠的抽动嘴角,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样一句话,有点恼羞成怒,大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明说。”
他勾唇一笑,支肘撑着桌子,捧着脸颊,“听倪宁说你想要救林郁青?我只是想听一下你的理由。理由好的话,当然可以如你所愿。”
我看着他整整十秒,冷笑道,“这可不可以看成你对我的威胁?”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他笑中透着困惑,“烟,你是不是有其他计划?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试探倪宁?”
听他说后,我暗暗松了口气,现在他可能还没怀疑到我身上,只是奇怪。如此,何不干脆将计就计?取过茶杯,才想起茶已喝完,唤来小二另拿一壶。片刻后,茶到,我才悠悠的说,“如你所想……”
“可是。”他打断道,抢过我拿在手里慢摇的茶杯,“就这样放林郁青走了,你想过后果吗?我们都做到了这一步,放手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你想过以他的身份在此被刺杀,张大人脱不脱得了干系?”我冷然道,眼神冷冽的盯着他。
“我当然知道。”他往后一仰,再张口时,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指了指楼上。意思是,此地不宜说话。
他抿着唇点了一下头,随我走上楼。
我的心碰碰直跳,快得跟玩命赌徒的心脏似的。以命赌命,一个失误就是粉身碎骨。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差不多是踩到那个门槛上了。
落嫣被关在了楼上中间的那间房,门外不时走过几个衣服平常的人。我知道那是看守的人,因为是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如果穿上统一服饰看守,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危险性也相对大一些。
走进倾玉的房间,径自坐在太师椅上,拿着一个点心,悠悠的吃起来。
“我的计划也不过是进行到一半而已,引林郁青来凉州并非为了杀掉他。而且,以他的能耐,你认为我们能杀的了他吗?”趁着吃点心的一点时间,我随意编了一个很似合理的理由。只是不知他是否相信了。
“那计划呢?”他坐在另一方的太师椅上,同样拿起点心吃起来,“烟,你果然不是为了杀掉林郁青而设计来凉州。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理由。”勾唇一笑,眼眸微眯。我突然想起那个长得“祸国殃民”的男子,眼睛突然涩起来,我连忙垂下眼睑掩饰。
“张大人现在应该很忙吧?”笑着说,音色却偏冷,“林郁青本人不在京,留一个空空的架子在那里。你说,张大人会怎样利用这么好的机会呢?”根据林郁青与张项朝中的对峙关系,我不经意间产生这样的想法。想着就说出来,心,紧张得快要蹦出来。不过表面却很是平静。故作高深,看谁忽悠谁。
他视线移向别处,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但,难保林郁青不会背地里留下一手。他的能力,你我最清楚不过。”
“现在说有什么用?以后不就知道了?”唇上染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睛却不敢看向他,“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早点休息。”说着,便要起身。再呆下去难保我不会露馅。于是乎,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便要转身离开。他突然出手拉住我的手腕,冷然的笑意转为苦涩,“你果真还是不相信我吗?”我心下一跳,定了定神,拂掉他的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以后再说。”迈开脚步,慢慢离去。
窗外月亮半遮脸,似语还羞。天际深蓝一片,却被如纱般的黑云萦绕着,不能明朗,如我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