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红从小就开始练毛笔,她很喜欢毛笔在一刻之间凝下苍然的绢美,仿佛有谁在观察这个美丽的世界,万物沉静。心已然如春至,直落雨纷飞。那是属于古代的美,流转了千年。最关键是她能在那一刻最为完全的沉下心来,能看到另一个自己。
她搁下笔,望向窗外,宣纸上落下一句词:“月碎人影孤。”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词下抄下来的,而词人只不过是个穷酸的学者,没什么名气,可那句词真的很动人。
黄老在烛火下摸着宣纸上的墨美,古松皮般的手指缓缓顺着笔锋,就像抚摩情人的日益苍老备受摧残的容颜,怜惜紧紧的抓住了自己。落下的叹息仿佛其实已经遗落在许多年前:”轻红,看着你的墨笔就像灵魂从水中慢慢的游过,在月光中升华,清丽的绢美”
柳轻红端坐在烛台前,低着头抿嘴。可是下一刻,烛火似乎被凌厉的风压住。“你没听我说话!”黄老的手再度压在桌上。柳轻红慌忙的抬起头,咬着薄艳的嘴唇。黄老只是伸出手,磨砂着柳轻红的脸,“轻红长大了呀。”柳轻红手默默的抓紧自己的手。
黄老抽回手平放在腿上,脸色肃穆,嘴唇蠕动,如老僧颂佛。“免试可传!”声如雷鸣。大手一挥,“易于,送轻红回家。”
……
柳轻红的礼貌的躬身,退下。这是黄派最高的荣誉,这意味着柳轻红的书法境界获得了大师的认同,为“免试”。而“可传”说明柳轻红的书法可以为他人师。
黄老呆看着烛台空荡的火光被熄灭,手指划过了毛笔“你知道轻红为什么练毛笔吗?”
“难道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为了什么能在大赛上获奖?“墙角一偶不瞒的哼着。
黄老摇摇头,“她是在练心。”墙角身影猛地一怔,缓缓的把头伸出窗外,看着街上柳轻红的影子被拉长,又被隐没,又再度在灯光下留下一股宁静。
黄老悠悠的舒了一口起,“这就是当初我为什么选她的原因。”
“灵魂只有创伤,而又被满地的荆刺所包围后,才会是最瑰美的,她的墨笔凝聚着她自己的灵魂。她已经如蛇般脱掉了那层皮,她必将惊艳。
“这听起来你是个变态,就好像是说凡是大富贾曾经都是乞丐。”
黄老捂住额头,不住使劲揉着,似乎要将那些凌乱的刀刻线条揉搓成平滑的镜面。
“可棘刺外面不一定代表着美丽,棘刺鸟只有死在棘刺里才会最美。”
黄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黑夜,一如当初,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凝重的云将教堂死死的压住在了黑暗里,不留光明。风声如鬼啸,铁雨似落箭。教堂门口就像有万千的恶鬼在嘶嚎,在交,媾,在厮杀。浓烈的血腥奋力的敲打着本已微薄的门。黄老走向大门,深吸一口气,廋弱的手放在门提上,猛的一拉。像是释放了恶魔一样令人心寒的东西!可是在那一刻所有竟化为了沉静,无声;无雨。黄老下意识往后退,那是一双黑漆的眸子,连光也不想沾染的鬼地方,黑漆的眸子跳动着莫名的火,无边的渴望变现的淋漓尽致。
那个可怜的孩子就像是快死了那般。他松了一口气,气却未能提起来。
那个孩子死死掐住了黄老的喉咙!目光狰狞!
黄老手拼命挣开……
鲜红的血液竟把精白的大理石地板染成了黑色,他一只手撑在大理石柱上,另一只手捂住胸口,淡白得脸是如此狰狞。可那只是一个约莫10岁的男孩,却没有任何的稚气,只有似乎沉淀了千年的孤独。男孩剧烈的抽动着,艰难的伸出手指,血淋林的。嘶哑的声音像是用烧红的铁烙在心头。“耶稣被犹大杀了,你耶稣还要去爱不爱他的世人?“那是狮子在奋力的怒吼,可是那里只有空荡的草原。
黄老惊讶的张开了嘴,却只觉得是如此干燥,什么也说不出。他已经见过各色各样的教徒,富商,杀手,罪人。可是他们都只会问“耶稣怎么爱世人?”他们都想知道耶稣爱世人的方式,想要知道耶稣的伟大。可是为什么一个小孩竟会这样问。那是得有什么样的悲愤和黑暗铺在他的心头,一层又一层。男孩冷笑着,看着手足无措的柳老,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他来这里也许只是来看一个笑话。他转过身,消失在雨里。
“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等完成这件事就好好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黄老挥挥手,一个年轻的侍从屈膝而跪,开口道:“目标已经出发。”
“那就别让他回去了。告诉柳青我要看见他拿着东西来见我,而不是其他人拿着东西来见我。”
“少爷已经动手了。”
黄老呵呵的笑了一声,双手放平,“真不愧是能免试进一院的学生啊!”
……
王非尘轻点刹车,紧踩的油门只是微微一松。
“高速入弯!”车队里面的人发出惊叹,握枪的手因为入弯而放开。
“后悔和他为敌吗?”中年男子淡淡的问道。
“你觉得呢?”他的手在度握紧枪,瞄准前方那辆车猛射。“aa即使他在快,也不可能冲出这个包围圈!”
Aa,这个简洁的id代表着一个陌生的人。他替人运送价值连城的货物,他被追杀,他被通缉,他被狙击,可是他还是开着它那辆黑色的车留下尾灯的灯光。他似乎成为了这个行业的神话,唯一的神话,因为这个行业只有他一个人!他把自己的命早就卖给了金钱,他是亡命之徒。亡命很好,亡命就会不顾一切,亡命就会让敌人胆寒。
“我把命卖了,那你们就把命卖给我。”王非尘狠狠的踩死刹车,右手从车门的夹层抽出一根被黑色的帆布所包裹的棍状物品。
那辆黑色的车猛地打弯,180度横打。枪声突然寂静,每个人感到措手不及,忘记拔动扳机。那个疯子做出了超越他们理解范围的事,本该逃亡的人,此时此刻露出了凶狠的獠牙,他没有成为猎物的自觉,只有作为猎手的凶残。
他们只看见了一把黑色的刀锋从车门里插出,杀气铺面而来,猎物暴走了。
那把黑色的刀和那辆黑色的车就这样冷漠的插进车群里面,红色的泼墨染红黑色的车,王非尘左手从那黑色的棍子里抽出。那是一把黑色的薄刀,薄美的如同一条墨线,没有任何的光,漆黑的墨色,没有刀刃,没有刀尖,更加接近一把墨色的尺子,刀柄就是黑棍的圆端。握住刀柄,一只脚已经离开了刹车,转速表疯狂的压死。他面目狰狞,却安静无声。一把黑色的刀从车门插出,鲜血斑驳的打在刀面上,就像细雨轻点在湖面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暴力的美,不带任何痕迹的美,刀切过,就像刀切开湖面,只留下涟漪。刀切开车,顺手切开。那辆黑色的车在鲜血浇注的错愕之间,冲出车群。
中年男子透过后视镜看来一眼他的车牌,“46626。”扶了扶眼镜,看着前面那个用手死死捂住自己腹部的那个男人,“后悔吗?”
他没有等待那个男人的回答,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腹口出。
……
视频的白光打在女孩红润的脸上,她的脸波澜不惊,即使屏幕中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流出妖艳的鲜血。屏幕中那个人熟练的撕下自己的袖口,粗糙的绑着虎口上的伤口,然后把黑刀抽回,搁在自己的车门的夹层,整个过程只有屏幕不稳定的火花声。女孩用手指挑起左边垂下的头发,一股难以言语的压迫感像触电般,跃动在空荡荡的房间。
王非尘打弯转进高速,天蒙蒙亮,阳光很温柔,远处小鸟忽起忽落。
车后——黑色的洪流悉数涌进高速,每个人都疯狂的想要逼近前方的那辆车。进了高速,就意为着不会出现频繁的弯道,而对方引以为傲的的车技在高速直道里将会被他们每辆装备精良的跑车碾压掉,剩下的就是拿起枪——轰爆敌人的脑袋。王非尘余光望向后视镜,黑色的潮流越逼越近,他们不是之前被猎物冲昏头脑的猎人,每个人都是齿轮,紧紧的咬合着,都是各司其职的零件,他们组成了一个名叫“杀戮”的机器,他们是东方区最擅长追杀的部队之一,他们车上的印花写着一个“柳”。
他们呈大写的I型散开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