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从黑夜里走出,他穿着白色的麻布衣,黑色的布鞋打着很多补丁,地面满是灰尘,他竖起手中的双指,那里的纵横刀的意起初是退开,然后是冰雪遇见火般逐渐消散。墨曦月放下自己的手指,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那里有一个点。
以那个点位中心延伸出四条线,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一个巨大的方界,那是结界,结界师的结界术。
先生以术而成为了超越了普通人类的存在,广泛的术覆盖了基本的先生领域,当然除去有些特俗的先生。阴阳师、符师、结界师则被称之为最强的先生,从古至今从未改变。
墨羲之抬起头看着对方:“为什么一开始不动手。”
“想试试。”斗笠人回答的很直白,直白的模糊。
“试试墨家的符术吗?”
“嗯,我还是无法从这种东西手里逃脱。”斗笠人看着墨羲之,“但终究满足了,墨家的符术很强,墨小姐的造诣更是更深。”
“但我还是输了。”
“不……不不,像墨小姐这种天妒之才很了不起,阴阳术,结界术,符术,墨小姐现在已经展现了三种令世人惊叹的术,如果不是您在兼修这些术,估计今夜会更加血腥。”
“墨小姐既然来了,那便不能说话最好,不仅我们承受不了墨家的怒火,想必之后墨小姐更是不会放过我们三大家。”
“唐十七是诱饵?”
“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斗笠人一切的回答都显得干脆,没打算隐瞒,因为今夜之后他相信这里的故事只能成为趣谈,当不得真。
“墨小姐,今夜就这么过去吧。”斗笠人手指平度划过,结界轰然碎掉,一切变得紊乱,组装好的积木被抽掉一小块,世界轰然倒塌。没有任何的动静,没有任何的反抗,没有任何的话语,世界变得安静。她没有丝毫的挣扎,绝对力量的碾压,那就是结界师。那块方界包裹着她,然后尽数塌掉,连带着许多的东西,方界破碎的面里倒映着她奇形怪状的脸和身体,扭曲着她,然后崩溃……
什么也没剩下。
“真是令人讨厌”墨羲之身体倒在血泊中,怔怔地望着夜空,她手握着一小块方木,那块方木通体黝黑,四方画着奇怪的图案,四方勾勒着美妙的符文,她打开手掌。然后哧哧的笑了起来,任由痛苦在身体四周游荡,任由体内的生机慢慢流逝。她的眼看着方块,就像看着一个玻璃珠子,透过那玻璃珠子看着五彩斑斓的世界,那个世界美得令人嫉妒。
方块被抛起,一道道竖着的结界悬在了她头顶上空,如同天剑对着地上的罪人,结界颤抖着,发出鸟般的呜鸣……一道轰鸣声却诡异的打破了这里,那就好像有什么人骑着马从天雷之上疾驰而来,墨羲之的眼瞬间明亮了起来,右眼里逼人的红色逐渐褪去。听声音那辆车的司机估计是个疯子,听马达声就知道。
结界重重坠下,方块刺啦旋转,竟分裂成了一片,它们聚集成了一块,互相拼凑着,那里只剩下了雨点般的玻璃破碎的声音,那道轰鸣声越来越近。斗笠人停下了手势,他听到那道巨大的轰鸣,狂暴的让人不得不注意他,轰鸣声越来越大,甚至街道边几户人家亮起了不满的灯光,灯越来越多,有人打开窗户愤然的叫骂着,而也有人迷茫的看着街上血腥的一切,最终逃了回去,拨通了报警电话。
斗笠人皱着眉:“今夜还真是不太平,深夜里还在玩命的飙车。”斗笠人收回手指,静静地向着墨羲之走去,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既然被人看见了,那就不得不做的隐蔽点,被看见总归是个麻烦,免得第二天那些当官又要想什么理由糊弄过去。但是我会很专业的,虽说我不擅长用刀,但是杀人这种东西本该就是人类的本能。斗笠人一直碎碎的念着,匕首不断的在手上旋转着,墨羲之温柔的笑起来,斗笠人点了点头,果然花朵在死去的时候是最美的。
斗笠人抬起手中的匕首,胸口剧烈的一缩,那是从高空瞬间落下的压迫感,斗笠人猛地转身,那辆车来了,车头的疝气灯照亮了夜晚,也刺痛斗笠人的眼,斗笠人扔掉匕首,捂住自己的双眼。车滑行而过,车门打开,车里伸出一只手,墨羲之抬开遮住眼的手,轻轻的送出去,握住他的手。
真温暖。
他迅速关上车门,一只手抱住墨曦月,踩下油门,奔驰离去。
墨羲之靠在王非尘身上,头偏在王非尘的肩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黏湿感包裹着两个人的身体,墨羲之轻轻地挪动身体,王非尘却抱得更紧,墨羲之靠在王非尘的耳边虚弱的说道:“你居然还有人性这种东西?……我可以坐在副驾驶座上。”
“你这样挪动身体,失血会更严重。你死了,我就拿不到最后的佣金。”
……
斗笠人立马抽出手,强行睁开泪眼,印飞起,却再也未能放下。他的喉咙被人架着,对方轻松愉快的劝说道:“省点力气做其他事吧。”
墨羲之身体停止了扭动,“我还死不了。”头却安分地靠在肩上,手从王非尘腰间插过,紧紧的抱住,轻轻地擦着王非尘的耳朵。王非尘面部肌肉巍巍地抽动着,其实她若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其实挺香的,和……某个人一样。安稳行进的车突然间猛地偏转,王非尘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扎龙般突起。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打起力气问道。
王非尘的手再度恢复那苍白的样子,车平稳的扎进黑暗。“只是想救你。而且佣金我无法拒绝。”墨羲之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但是你很讨厌我。”
街景慢慢地后退着,周围的灯光也越发明亮,然后映射在了车里,那些景物倒映在他们两人的脸上,仿佛就是古代的皮影戏。一个人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抱住满是鲜血的女孩,双方仿若冬天里那样紧紧依偎着对方,女孩的嘴唇轻微动着,仿佛在私语。他认识这个女孩不过一天,单纯的雇佣关系,对方开钱,他为之卖命。但是他很讨厌她,从见第一面开始,一种厌恶感仿佛已经扎根于很久在他的内心。所谓的悲伤,快乐和厌恶这种情绪会让他难以控制自己,他不能不控制好自己,然而更多的时候他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他难以悲伤、他难以快乐、他难以厌恶,是因为他从不在乎,如果墨羲之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线,那他身上的线应该会被自己割断。但是有那么个女孩怀着未知的目的靠近了他,拿着黑色的小包,那颗仿佛因为苍老了千年而停止跳动的心生出了厌恶。
“我拒绝。”这句话王非尘记得很清楚,烙印般钉着。
……
王非尘愣愣地想了一会儿:“但这和我救你没什么关系。”沉默了许久,墨羲之抿着嘴,这的确没什么关系。“知性能通过规则来被教导和装备,即使在过于愚蠢的人只要大量的读书,都能完美自己,甚至达到博学;可是判断不能被教导,而且只能被练习,完美的判断力是一个伟人应该掌握的。”墨羲之说的很慢,就像教书先生在说到重点知识时,会放慢速度,会抑扬顿挫,会辅助手势。只不过王非尘听到了抽泣的声音,肩上的那个人在努力的控制自己不会因为情绪而失去自己,反而在能感到肩上的人不住地抖动。她说我还死不了,只是在逞强,只是在自我安慰。
她是一个女孩,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依旧是无助的,尤其是眼睁睁的感受着体内的生机逐渐消失。
“你是说智商缺陷还有得救,但是情商掉线是无法抢救咯。”
墨羲之扑哧一声笑出声,可是瞬间剧烈的痛苦让那笑声断断续续,更像是哀哭。“你说话终于有趣些。”
“我本就是一个有趣的人,只不过只是在朋友面前。”
“可你没有朋友。”
王非尘有些微怒,她永远是那么不会聊天,她的措辞会误认为她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词藻总是那么“臭屁。”而且说话也总是那么不好听,可是王非尘刚到嘴边的“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却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他再也无法发声,他忘记了如何发声。有些东西顺着他的喉咙疯狂如同藤蔓般生长,淹没了他,他想起了些什么。
那些斑点的光影开始清晰:那撕的只剩下一张的联系薄,那张联系薄是自己也忘记扔了;只有两个人的号码的手机,没有同桌的桌子……王非尘突然感到耳朵一热,脸颊很滚烫,她在耳边私语,呼出的气在耳边萦绕。“既然讨厌我,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呢。”
一个广告牌立于街道中央,王非尘看向那个广告牌,觉得那副画很好笑,那个老头很可悲,那些人很无聊。有一抹阳光偷跑到了这里,早晨在人们不知之刻直白的闯进。王非尘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感受到了那股阳光,但依旧有些冷,王非尘松开抱紧墨羲之的手,那股温暖从墨羲之身体里逐渐消散,冷流疯狂的窜着,王非尘在兜里来回的摸索着,最终从玉石上收回,摸向了那个自己很少触摸的手机。
“好啊。”王非尘说的很低,只有墨羲之听见。
清冷的身体里暖流是那么温暖。王非尘拨通电话,在电话铃寂静那一刻,立马开口道:“羽姐,我需要大量的热水,在我床边右手第二个抽屉里面,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放进热水里。”
“我死不了的,真的。”她在一次这么说道。
“你在抽泣,就证明可能会死,概率这种事不是数学在的几分之一而是发生的必然。”
王非尘身上的黏湿感慢慢脱去,墨羲之手撑着座椅,艰难的起身,对着王非尘的眼,发丝落在王非尘的脸上,王非尘静静的看着那瞳孔里那一抹瑰丽的红,胜之鲜血,红于霜叶。
“我不会死!”好似胜利的宣告,也带着少女独特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