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本是嵊城市的一处美景，因为有多处河浅滩处，都长满了或白或蓝的野莲花。所以，西河又名涤莲河，与城南的赠酒河，并称为嵊城的两大河。
然而，几十年下来，西河的美，已经被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似乎没办法清理的污染。
有时隔很远，就能在风里，闻到西河的臭味，所以人们现在把西河称为臭水河，倒是没有冤枉了它。
此时，在一处浅滩处，八九个人，正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手里全都握着缠着伞绳的大号虎纹砍刀，看他们那架势，像是马上就要砍死几个人似的。
然而，等他们扑到河滩时，才发现，那里有个手机，带着嘲弄般地摆在地上。旁边还特意用荧光棒绞成的圆环，圈在那里，淡淡的光，像最彻底的耻笑，尽情地打击着这群人的心。
“草！锯哥，我们中计了，被耍了。”其中一人叫道。
电锯心里已知不妙，卫子青不会只是为了耍他，就费这么大的周章。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能定位到他的行踪，特意把自己骗到这里来。
那么，这附近一定有埋伏！
本来一个完美的计划，却像是每一步都刚好落在卫子青的掌握之中，连这个顺手捡到的机会，都被他布置成了这样一个陷阱。
自己的手下，受伤的受伤，被抓的被抓，手里能用之人，就这么几个了。本来想，人争一口气，说什么也要找回这个场子，但现在看来，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撤！”电锯刚下完这个命令，就发现，已经撤不了了。
他们现在人在河边浅滩处，而河沿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推出了两台高压龙头，也不打话，直接就冲着他们开始喷射了起来。
高压龙头的劲道极猛，再加上这些人根本没有防备，大多都被第一下，就冲进了河里去。
电锯因为心里已有准备，也是勉强扶住了旁边一块阶石，才没有被冲下河，但是，无论他怎么动，都马上被高压水龙头，冲回那块石头边。
刚开口想骂一句，立即有无数的水，灌进了嘴里。
背后就是河，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他根本没有办法放开手脚向前冲。
而在河里的那帮川人，也还是被水龙头冲击到，几乎每个人，都不小心喝进了好多臭水河里的水。
这河因为有大量的垃圾进入，其实现在已经不深了。只是那带着各种不同臭味的河水，一进了肚子，立即翻滚起来。
不过，这时谁也没有想到吐，而是深深的恐惧，比河水更能让他们窒息。这是怎么回事，英明神武的老大，这次居然连续栽跟斗，以后大家还能在这片地方混下去吗。
“下面的人，今天天气昏暗，我们也看不清你们是谁。但是，我家青哥说了，给你们脸时，请你们要好好珍惜，莫要再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今天就陪你们玩到这里，后会有期！”
上面的一群人，喊完话后，突然就都跑得一干二净，只有水龙头还在没有方向的乱喷着。
手下们好不容易从河里爬了上来，没人敢多说什么话。但是，从他们的眼神里，电锯看到的，是对卫子青的恐慌，和对自己的失望。
“卫子青！我电锯总有一天，一定要杀你全家！”电锯对天狂吼，多大的吼声，都不能表达他此时的怨恨，和狼狈。
……
录完口供，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幸好卫子青早有准备，让大飞带上所有台球城的相关资料。
一到派出所时，简单地出示一下营业执照、俱乐部批文等，就没大飞什么事了。
虽然这次进派出所时，身份已经完全不同往日，不再是被抓进来的了，但是，大飞还是觉得在派出所里呆得很不习惯，所以，一看没他事了，急忙落跑。
而卫子青虽然名义上是台球城的新老板，但因为所有相关手续都还没有办过，所以，现在只能是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录口供。
让他没想到的是，连他们这些“协助调查”的人，都还没录好口供呢，那些电锯派来捣乱的人，却已经都大摇大摆地走出派出所去了。
虽然，卫子青这次没有打算真的把这些人送进牢里去，甚至叮嘱过手下，口供上放他们一马。但是，也没有想到，这电锯有什么本领，能这么轻松就把手下捞了出去。
出了派出所，他让其他人都先回去。自己点上一根骆驼香烟，沿着马路边慢慢踱着步。
此时没有路灯，但明月在天，把他和影子投在地上，显得说不出的孤单。
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没多少天，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了，而且，事情好像永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自己只是想把前世的遗憾弥补完整，在商业这条路上，重新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麻烦总是像这影子一样，跟着自己，跟得这样牢。
“卫子青！”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着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印小东，此时他没有穿外套，只有一件浅蓝色的衬衫。
“印警官，怎么，还有什么我没有交代清楚么？”卫子青心里暗叹一口气，估计又是麻烦跟上来了。
“都清楚了。公事都忙完了，怎么样，这个时间点上，哪里有地方吃宵夜，你应该会比我熟一些吧，你负责带路，我负责买单，如何？”印小东灿烂的笑容，让卫子青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不少。
“行呀，今天本来我是要去看一个烧烤摊，想盘下来的。可惜，被那帮川人搅了兴致了，正好，我们现在过去，那里应该还没有收摊。”
本来，那烧烤摊老板被打折腿住院后，一直由他那老实巴交的弟弟在看着摊子，今天已和卫子青约好，去谈谈盘转的事。
那个烧烤摊有点大，伙计就有六七个，基本上对烧烤都很熟练了。所以这样的摊位，盘下来就马上可以继续经营，算是很不错的一个行当。
卫子青知道，印小东这是有事要找他聊聊，什么宵夜都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所以，随口就说了个最近的地方。
果然，印小东也马上同意了，两人正要走时，后面又追上来一个女警，远远地挥舞着一件外套。
“印所长，你的外套！半夜天凉了，还是把外套穿上吧。”女警把衣服交到印小东的手里时，卫子青借着月光，还是看到印小东脸微红了一下。
“嗯，小李，谢谢你了。那就明天见了！”印小东接过外套后，挥了挥手。
卫子青心里暗笑，人家美女都表达得这么明显了，你还来个“明天见”，真是不解风情呀。
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警花小李不觉越想越委屈，最后还是无奈地一跺角，转身回去了。
“看来，一直还称呼错了，原来你是所长呀，失敬失敬了。”路上，卫子青玩笑地说道。
“P呀，我只是副所长。不过，其实什么所长局长，和普通警员都一样的，官兵抓贼。其他的，都只是个形式罢了。”
卫子青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堂堂城西派出所的副所长，居然还这么年轻，更要命的是，他一开口那句“P呀”，完全把警察在自己心目中那种严肃正经的形象彻底颠覆了。
不过，要让卫子青选择的话，他倒是更乐意和这样的人交往。那些开口法规，闭口纪律的警察，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好像注意到了卫子青的表情，印小东有点调皮地笑道：“现在下班时间，别介意，哈哈。”
虽然印小东已经30出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第一次见过卫子青之后，一直觉得，这20岁的年轻人，似乎比自己还要成熟。
而且，在卫子青的身上，虽然有一些邪气，但是，却也同时带着一股正气。而且，他的稳重让印小东都觉得自叹弗如。
两个人随口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走到了烧烤摊。
老板的弟弟，一看是卫子青来了，急忙过招呼。
就在几小时前，他还在医院里见过卫子青一面。那时卫子青是作为同一街区的店主代表，去看望他哥哥的。
也就在几小时前，他哥哥提出把这个烧烤摊，盘给卫子青。
所以，这弟弟自然对卫子青客气一些。
看印小东眼睛也不看，就随口报了很多菜名出来，卫子青就知道，其实这里印小东应该也很熟悉。这就更加确定了，今天印小东一定还有别的事要找自己了。
果然，两个人一人两杯酒下肚，印小东就开了口。
“卫子青，你今天的做法，让我很欣慰。我没想到，你才二十出头，办起事来，就这么稳重。”
卫子青当然知道，印小东刚刚调到城西派出所出任副所长，肯定是希望这一片能够安安稳稳的，今天自己歪打正着，做是帮他省了不少事。
印小东见卫子青只是笑着点着头，并不接话，只好又试探地说道：“现在是下班时间，咱作为朋友随便聊聊如何。”
“请讲。”
“其实，我当然知道，嵊城是什么一个局势。包括每个区域有哪些混混在活跃着，我自然都是一清二楚。特别是城西一带，我既然敢回来接手这里的工作，应该做的功课，我都是做足了的。”
卫子青听印小东越说越严肃，却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作为老奸巨滑的他，自然不愿意轻易接话，只是打着马虎眼道：“印所长果然是明察秋豪呀。”
“以我看来，你有不少人支持你，连海马之流，也都对你挺照顾的。我觉得，你可以出来，维持城西一带的那种秩序。”印小东双眼直直地看着卫子青，能说到这个份上，他已下了很大的决心了。
至于“那种秩序”到底是哪种秩序，已经不言而喻了。
卫子青却完全没想到，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会来和他讲这样的话。
这话说白了，几乎就是说“你出来混黑.社.会吧”。
“你别惊讶，其实，在我看来，嵊城，在几年内甚至十几年内，都不一定能完全取缔了这些事物。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正视它呢？所以，我宁肯我管辖的区域里，是由你这样的人，出来……出来活跃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卫子青也不能再装傻下去。
只是，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要和这“黑”字沾上任何边。
“不，我是个生意人，我只想做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