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深度鄙视的目光送走这小子,这时候那首几天前下载到手机的闹铃又响了。
人是很容易淡忘记忆的,因为每一天对于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前一天再多的烦恼在这个大脑自动清零的早晨都仿佛蒸发了一般凭空消失。
但是,不管新的一天将会有多少不可预知的新鲜事件发生,我的起点始终是地铁站,终点始终是我居住的小屋。我这样讲是因为每天早晨我都会持续大脑半睡眠的状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这样有些迷糊的状态一般会在拥挤的地铁站人群中被“挤”醒。
耳朵上套着耳麦,眼皮耷拉地刚好露出一条缝隙可以看前路,一件白色衬衫,一条休闲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幅黑色边框的眼镜,上半身背着老旧但很可爱的书包。这是我的标准形象,我认为这样的装扮阳光活力,所以从大学时代开始我一直保持着这副装束,希望能借此抓住青春的尾巴。当然,大学时为了保持稳定风格的装束,我将生活费的很大一部分贡献给了很多款式接近的白衬衫,我的衣柜里至少挂有八件还是九件?这是要付出啃方便面好几周的代价才能完成的伟大追求。
毕业后,我没有买过衣服,除了那时候办公司的时候买了两套正式一点的工作服。所以,实际上我也不得不将这种装束风格持续下去。
我对着镜子确认再三这件衣服上没有脏斑,忘了说了,我通常情况一周洗一次衣服,不通常情况下周期会长那么几天,真的,只有那么几天,所以我真的不记得身上这件到底是不是前几天换下来的衣服。
镜子里的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体面的地方,我简单地梳了梳头,抓起我的背包,拖着不急不慢的步子出了门,小林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再次现身。
我打着哈哈,地铁站和往常一样的feel,人们行色匆匆,有一种无法挽留的错觉。刷卡机前拦着一道杠,杠的前后左右是无数家关着门的小商铺和两家开着门卖早点的店。我大多时候的早饭就是在这里解决的。从汤包店里买了一笼汤包和一杯豆浆,做这件事情需要排大约两分钟左右的队伍,如果是在起床晚点的状况下,我会选择饿肚皮,然后在上班时间开溜到学校食堂果腹,但是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我们学生食堂的饭菜实在不是人吃的。
买完早饭我就和所有上班族一样脚步匆匆地刷卡进站,可是今天我的卡出了点故障。这种叫“智汇”的南京公共交通通用卡,需要一次性充值固定金额的人民币,之后每次使用像我旁边那人一样“啾”的刷一声,人就可以进站了,当然了,出站的时候也需要记得“啾”的一声。
要是像我这样“啾啾”两声闸门没开并闪起红色的警报声,那么恭喜您,您和我一样遇到了百分之一的可能,需要与隔壁橱窗里坐着的地铁乘服工作人员进行一些必要的沟通。
和人沟通交流是一件我认为很麻烦的事情,这种麻烦的对象不仅是自己还有别人,所以我坚持认为自己可以解决现下的问题。我把这张其实不那么智慧的卡在机器表面上方刷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行为耽搁了一两分钟。
一两分钟在看一集电视剧的中插广告时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而对于急着赶车上早班的人来说却是一个非常短促并且弥足珍贵的瞬间。每个赶早班车的上班族也许都有过一种体会:早上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老子又要迟到了!
下过雨的早晨有些清凉,我的额头却急出了汗水,而我身后的大哥比我还急。
我突然感到我的肩膀受到了某种外力的作用,也因此我的肩膀促发了疼痛神经的触觉。
“小子,给爷们让开。”一个嗓门粗大的声音在我背后很不客气地喊道。
“你等等。”我同样很不客气地把肩膀上的大手拿掉,不急不慢地说。对于这种嗓门很大整天坐办公室的家伙我是最了解不过,他们不过是一帮徒有恶嗓仗凶欺人的家伙,你要他们喊两嗓子说两句狠话还行,真要他们跟个硬茬干一架?呵呵,不是我鄙视这种人,我还真不信。所以,亲爱的朋友,当你遇到这种貌似很凶悍的“歹人”时千万别害怕,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比他还横!
我的“横”建立在对方是一个软弱怕事的“法制人员”前提基础上,顷刻间,我改变了我的态度,因为我的后背处被一块冰凉发硬的物体抵住了。凭直觉,我知道那是一种被称为“管制刀具”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物件,我的面色骤然变暗,我听到了自己喉头口水暗吞的声音,额头的汗水连续两滴沿着脸颊滑落。
我的大脑做出最快速的运算:什么样的人会在地铁站这样的公共场合持刀?对方所拿会不会是一把“玩具刀”?运算结果是“我绝对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大哥,误会,误会。”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勉强镇定地摆出一个笑容解释,小心翼翼地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侧对着这位大哥,但是我身后的“刀”也随着我的位移而发生了移动。
这位大哥长得很彪悍,浓眉大眼,一头蓬乱的卷发,右脸划着一条长长的疤痕,右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抵在我腰间。大哥的脸色很不好,瞥着一双虎目不满的嗔视着我,而那把明亮的短刀也适时地泛出一片寒光。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我知道这种家伙绝不是什么法制公民。
我用求助地眼神看向身旁的人,可是这些“良民”很自觉地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似乎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在他们眼前。我哀叹了一口气,又把目光投向了五米外两名穿着制服的男性工作人员,可是他们正在聊天,几次偶尔瞥来的眼角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与我的目光错开。
我靠!我忍不住想骂娘!也许我这种激动的情绪影响到了大哥的心情,腰间的刀子又向前抵了一些,锐利的刀锋贴住了我的腹肉。
我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
没想到我就这么完蛋了!如此戏剧化的桥段成为了我人生的终结。这多可悲?不行,我要顽强地活下来,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连一个漂亮的老婆都还没有。
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可笑,我强装笑容在脑海里翻找话题:“大哥,你是哪里人?”
大哥沉默地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大哥还真是一个沉默是金的人啊,呵呵。”我的笑比哭好不了多少,这是一个闷货我该怎么办呢?
大哥还是沉默着,贴着腰身的刀传出阵阵凉意。
我的拳头捏的紧紧的,我不会介意在生死存亡之际给这位大哥一拳来争取“逃生”的一切可能性。我快速分析这一拳挥下去“幸存”的几率,我的眼睛扫视着大哥全身上下的身体素质。从条形纹身、块状肌肉到近在咫尺的刀刃,最终我放弃了这个有些幼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