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这谢家倒不比黄家差?”顾荷月沉默了会,才开口问道。
喜梅回道:“奴婢听姜婆子说,黄大人虽眼下官职比谢大人高,但却是寒门士子出身,若非黄夫人娘家帮衬,黄大人仕途也未必就这样顺遂。倒是谢家,到底是百年望族,在京中也十分有威望的,更何况谢府还与东平侯府这样的岳家呢。”
“不是说那位秦姑娘已经死了?”顾荷月诧异的问。
“那位秦姑娘虽福薄短命,东平侯府也再没有别的女儿,不过听闻侯夫人的侄女儿早年因父母双亡被接到侯府过活,便如侯府的第二个女儿般。想来这婚事,很该落到那位头上呢。”
“探花郎……”顾荷月嘀咕一句,“定是生的不凡啰,可惜……”
顾府再是显赫,她这样的庶出身份,是想都不敢想的。这点自知之明,顾荷月还是有的。
与顾荷月一墙之隔的桐月满身紧绷,眼中幽光颤动,底色深到炫目的黑,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水膜,就那样安静地凝聚着,积满了眼眶,却没有滑出。她的眼前全是破碎的血光,从那漆黑幽滩的最深处折射出来,妖异寒冷。偏又燃着静怒的火,仿佛要将什么噬咬啃尽,吞个精光。
东平侯府现下如何了?失去了秦云微的东平侯与侯夫人怎么样了?还有兄长们,有没有发现秦云微死得蹊跷?有没有发现谢敛与郭婉婷的狼子野心而加以防范……
顾荷月与喜梅的谈话还在继续,却不是桐月最想知道的。“你将这些话说给娘听,让她拿个主意。”
桐月神色黯然,怔怔的转身往回走,脚下却重若千斤。
东平侯府对于顾府庶出的姑娘来说,太远了,远的不能够想象,所以顾荷月没有兴趣探听有关东平侯府更多的事。
“八妹,你怎么在这里?”顾荷月与冬梅从夹道转出来,竟就瞧见桐月单薄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她心里一惊,忙追上去,厉声喝问。
桐月如游魂般转头,漆黑的眉目凝固出空洞与茫然,所有生气仿佛都被大风刮走了,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
顾荷月见她小脸惨白,只顾望着自己发愣,不由急了,忍下心虚不耐的推她一把:“我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傻?”
桐月被她推的踉跄了下,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仍是紧抿着发白的唇瓣不说话,定定看一眼顾荷月,转身要走。
顾荷月竟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怵,愈发心虚不安起来,一把抓住桐月的手臂,气急败坏的喝问:“顾桐月,你都听见什么了!”
桐月被她这样狠狠一抓,似痛的打了个激灵,双眼仍是黑漆漆的,却一扫方才的空洞茫然,“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骗鬼呢!”顾荷月狠狠瞪着她,“谁叫你跟着我的?是不是顾华月?”
“六姐,你出来的太久了,再不回去,四姐该起疑了。”桐月拨开顾荷月的手,慢慢开口,“六姐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不关心,我听到了什么你也不需要担心。”
顾荷月神色沉沉,“你果然什么都听见了!顾桐月,倒是我小瞧了你!说罢,你想怎么样?”
“园子里太闷,我不过是出来散散,并非有意要听到你的秘密,你只当没见过我便是。”
“你当真会替我保密?”顾荷月怀疑的眯眼瞧着桐月平静苍白的脸色,她忽然发觉桐月与往常不一样。想了想才明白,平常的桐月人前总是低眉顺眼,紧张拘束,似乎从不直视他人目光。
而眼前的桐月,却是不避不让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黑漆漆沉甸甸的眼里像是装了许多东西,让人看着看着便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起来。
顾荷月忍不住皱眉,又逼近一步,扬眉瞪视着桐月,等她如往常一般露出害怕瑟缩之色来。
桐月由着她逼近,却并不退半步,平静的看着她,“六姐若不信,我也没法子。恐怕四姐已经在寻我了,我先走一步。”
她心情坏到了极点,虽是极力忍耐,面上仍是带出了不耐之色,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平复翻腾的情绪。却被顾荷月不依不挠的拦着,心头着实气恼,语气便显得强硬冷漠。
顾荷月惊讶的看着桐月就这般甩袖离去,她身边的冬梅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眼角瞥见自家主子那气的发紫的脸色,吓得一缩脖子,恨不能立刻消失无形,大气都不敢出。
顾荷月脸色铁青,瞪着桐月的背影恨不能将之烧出两个窟窿来。在这顾府里,除了顾华月,便是顾雪月都得让她三分,这胆小怯懦的傻子竟敢这样无视她!
顾荷月这般想着,心头怒火更甚,想也不想急追上前,,猛地将瘦小的桐月一把掀翻在地,“顾桐月,你敢这样对我,看我今儿不好好收拾你!”
桐月跌坐在地,手掌细嫩的肌肤被粗粝的石子路面磨破,一阵钻心的痛。
她抬眼望向居高临下瞪着自己的顾荷月,慢慢爬起身来,用一种平静到冷酷的目光冷冷看着顾荷月,“顾荷月,别给脸不要。你若再如此,我立刻便去见太太!”
她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就算选择了太太也没想过彻底得罪顾荷月与莫姨娘,但顾荷月偏要不依不休的纠缠甚至还动上了手,桐月希望能平静呆一会的心情被破坏到无法平静,不得不发出严厉的警告。若她当真非要与她为难不可,她也不惜与顾荷月撕破了脸面——反正她也算看出来了,顾荷月从没想过要给她留什么脸面!
“你敢!”顾荷月气的双眼发红,精心妆扮过的小脸微微扭曲,狠狠瞪着桐月波澜不惊的眼睛。
“我敢!”桐月迎视着她恶狠狠地瞪视,优美的唇瓣微微上扬,眼底深处却是黑沉一片:“六姐可要试试?”
“冬梅,你这废物还杵着做什么!”顾荷月气的头脑发蒙,“还不给我狠狠的打这小贱人——”
“姑娘……”冬梅怯怯看一眼顾荷月,又偷觑着浑身散发着凛然冷冽气息的桐月,只觉得此时的桐月比顾荷月更令人生寒,不由得朝后缩了缩,小声劝道:“今日有客人在,若让旁人知道了,于姑娘名声有碍啊。”
“这里会有什么人来,你这贱蹄子,竟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想找死吗?”顾荷月柳眉倒竖,重重的掐一把冬梅,“今日你若不给我狠狠的教训她,一会子我便让人狠狠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