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求生的念头在此刻占据了全部,她拉着卫九娘往上浮,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脚短小了许多。
将卫九娘拖上河岸,途中感觉到她还有气息,便立马对她进行了急救,毕竟是医科出身,这难不倒卫九。
她卷起衣袖给卫九娘人工呼吸与心肺复苏,卫九娘吐了几口水,虽然闭着眼依旧半昏迷,但眼珠却动了动。
看着卫九娘的面庞,卫九有此恍然不知身在何处,自己是穿越到了卫九娘所在的平行世界吗?
她一直把自己代入了卫九娘的角色之中,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卫九娘,可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卫九娘为什么会真实存在在她的面前,变作另一个与她一样的个体?
“九娘、九娘…”顾不得脑海中的混乱,卫九叫了她几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与孩子,她的身下依旧留着血,再拖下去,孩子和大人或许都活不成了!
她此刻的声音带着青涩稚嫩,她方才就知道了自己似乎倒退到了十余岁的年纪,所以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长袖衬衫与西装裤都长出好大一截需要卷起来才能行动。
“那边好像有人落水了?”一个粗嗓音由远及近,卫九抬头寻声,便看见蓄了长发扎在脑后、长得五大三粗极为朴质像是农民的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男人跑在前头,还有一个年纪小些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后头走拉着骡车,均是朝自己这一方向而来。
“小姑娘,你姐姐怎么了?”
卫九变小后,脸部的轮廓仍与卫九娘极为相似,让人误会成姐妹也是情理之中。
卫九心里焦急,只快速吐字:“两位大哥能否帮我找个干净的地方,另外找个稳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卫九知道自己来到了卫九娘所在的时代,多年的梦境生涯让她能在一瞬间变换一些词语。比如顶替妇产科医生工作的叫稳婆。
那男人一看地上躺着的小娘子高高凸起的肚子及素色长裙上鲜红的血迹,呼吸到空气中隐隐的血腥,脸上也露出焦急,回头大喊,“三弟,快点。”
那后头拉骡车的少年使劲拉着骡车,待走近,并那男人将卫九娘抬到了后头放着锄头、箩筐的板车上,同时男人还说:“你拉着人回家,我先跑回去叫大嫂准备准备。”
说罢,便撒开了腿跑向那炊烟升起的地方。
为赶时间,那少年抄了近路,骡车在僻静不见人烟的小道上约走了半刻钟才望见前头一座小院子。
远远的,便瞧见院子门口那男人正拉长着脖子向小路上望,待瞧见了人,便迎了上来,一同将骡车拉近院子,同时大喊道:“二姨婆,你快出来瞧瞧。”
随声出来的是一位小妇人,“快将她抬进我屋里。”
不大的房间里,虽然简陋,但看得出来收拾得很干净,卫九娘被放在占了半间屋子的大炕上,男人问:“大嫂,二姨婆还在吃饭呢?”
小妇人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这都关系着人命了呐,怎么她还摆什么架子呢!”男人的话里明显不高兴,转身就走了出去,似是要找人去理论。
“你去院子里和三弟待会,我去催催二姨婆。”小妇人说着出了房门,似是怕男人与那口中的二姨婆起争执。
那少年自帮忙着抬卫九娘进来后便出去了。
卫九坐在炕沿,握着卫九娘的手,心里的情感很复杂,她一直觉得卫九娘是她灵魂中不可缺少的某一部分,但当亲眼看到卫九娘以一种独立的姿态存在时,她觉得无比的怪异,仿佛宣告着那些困扰她的梦境不过只是个虚无的梦境,而她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因为梦境而欢喜、而痛苦、或哭、或笑、或爱、或恨。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她的不甘、愤懑似乎都不具备理由,因为那些人伤的不是她卫九、害的不是她卫九。卫九娘与她,除了长了一张同样的面皮外,没有任何联系。
可如果卫九娘拥有自己的独立灵魂,那这么些年来她所梦究竟又是什么呢?
卫九陷入很深的彷徨。卫九娘嘤咛了一声,唤回了她的思绪,现在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卫九娘与她的孩子。
她虽然混乱,却止不住对卫九娘的怜悯,那可是她十七年来一直以为的另一个自己,而现在这一个“自己”正濒临死亡。
她曾是外科医生,但在这个时代无仪器无西药,她束手无策,她即使有些中医助理医师的执照,可实在中医上的实践能力并不强,擅长的是辨药与中医理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头冒出来。
“二姨婆,您快些……”门口传来小妇人的声音,卫九抬头便瞧见一位六旬老妪,穿得比这一家子的其他人光鲜,她下巴微微扬起,眼睛里带着刻薄,似是瞧不起这房间里任何一人。
她那有些混浊的眼睛在看到卫九娘时,微微散出了些光芒,然后摇了摇头,“都这个样子了,还哪有力气生孩子啊。”
她那鸡皮般皱起的手又在卫九娘肚子上摸了摸,“大人孩子都难保啊。”
她的声音有些尖,此刻的话听在卫九的耳中更是刺耳,心猛然间沉到了底。
“二姨婆,您一定有办法的不是,县里那张大户的夫人生了一天没生下来,最后还不是去请了您给生下来的,现在母子都好着呢。”小妇人道。
这老妇人是县上出了名的接生婆子,她也是因为为张大户的夫人接生才成了名的,现听人这么一捧,那绷着的脸便缓了一缓,“这要搁大户人家,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下去,也能提口气,可这穷乡僻壤里,你们有这个银子吗?有银子也买不来那些东西,而且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也看出这小娘子身体弱,掉水里的时间恐怕不短了吧,就是没怀着孩子,怕也是要掉半条命吧。你们要是想保大人,赶紧找个大夫,至于孩子,就别想了。”
这话里话外,透着几乎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愿意说这么几句话就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
小妇人继续说着好话,“二姨婆,谁不知道你是我们这十村八店包括县里头那都是接生的第一把手,您再想想可还有法子救救孩子,你看那肚子这么大了,孩子肯定都成型了,生下来肯定能活,这不一条人命吗?”
老妇人一听这话脸色立马难看起来了,尖尖的声音提高了音量,“你是说我能救不救咯?”
小妇人连忙摆手,“二姨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声二姨婆我还当不起,要真论起来,我们还八杆子打不着,没半点关系。我关婆子可是从规矩的大家里出来的,今天这事我是办不了了,可也不能坏了规矩,该给的银子也得给,也不多要你的,给个一半就成,明儿个给我送到县里来。”说罢,便抬腿往外走。
小妇人伸手去挽留,却被甩开,那力道之重,还使她倒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