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手谕:卫氏不淑,难担瑞王妃之位,入白露寺静修养性。念故东平侯之忠恩,待卫氏产下子嗣,封为东平侯世子,交东平侯府抚养,待及成年,袭东平侯位。”
富丽堂皇的厅堂,一片死寂,洁净的青石地面上,俯身跪着一名华服的女子,洁白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几乎成了雕塑。这厅堂里,唯一在动的便是壁角那香炉上的袅袅青烟。
厅外忽然来了一阵风,卷起几片枯叶,簌簌地飞进了厅堂,滚到了那洁白的额头,那额头动了动,挺拔的脊背慢慢直了起来。屋外的阳光透了起来,打在那张精美艳丽的脸庞,映衬出深深浅浅的阴影,那一双狭长妖娆的眼睛,只剩下空洞虚无。
“王妃,你怎么跪在这里啊?”厅外急急跑来一个婢女,扶起依然跪地的卫九娘,急切道:“您可得顾着您肚子里的小世子啊。”
“归晚,你听到那头喜庆的声音了吗?她终于如愿了。”卫九娘的嘴角忽然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那笑容却是凋花之凄美,“我已经不再是王妃了,这个位置迟早都会是她的,我输了,因为我从不曾得到王爷的心。”
婢女归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王妃,你说什么呐?您和王爷是陛下赐婚,怎么……”便是王爷心不在王妃这儿,也不可能收回王妃之位啊。
卫九娘吐了一口气,“这是陛下的手谕。”抬起手,手心里是被捏成皱的锦帛,徐徐展开,那短短几行字却注定了她的后半生。
归晚抬眼去看那手谕,连忙跪地,“小姐,恕婢子说些胆大妄为的话。您肚子里的小世子绝不能交给侯府抚养,杨大人虽然是小姐的父亲,可对小姐并无父女之情,小世子交给府侯抚养,定然不会有真心对待。”
是的,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仍然是世子,只不过是从瑞王世子变作东平侯世子。
“我便是那么过来的,又岂是不知?你起来吧。”卫九娘揉了揉额角,头疼的毛病似乎又犯了,“你去简单收拾两套随身衣物,然后让管家备一辆马车,我们动身去白露寺。”
归晚瞧了一眼卫九娘,她的小姐近来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但遇上这样的事后,又有谁是高兴的呢?不过小姐向来是有主张的,肯定已经想好退路了。
“小姐,那管家就是个白眼狼,墙头草,眼下早不知倒哪边去了,去找他备马车,恐怕还使唤不动他了?”归晚说起那管家,便气得直咬牙。
“放心吧,他会安排的。将我送出王府的差事,可是极讨好那人的,他哪会不愿意。快去吧,再不去天就黑了。”卫九娘缓缓道,然后进了里屋,在梳妆台前坐下,望了眼镜中的自己,嘴角只剩下苦笑。
在右手边最顺手的位置,她一伸手就能够到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只是一支简单的白玉簪,一头雕了寻常的海棠花作饰,曾因是心爱的人所赠,所以才那般珍贵。
她抚摸着簪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刻字,无奈地仰起头,将眼泪给逼了回去。拿起那盒子,不轻不重地往那簪子上一敲,应声成两截,她起了身,再不去看那簪子,不用看也知道,那等誓言,早已破碎。
不,那等誓言,本就虚假而已。她认定的良人只是将她作为一棵棋子,为他喜爱的青梅在这致命的盛京里挡风挡雨,她所有的忍耐都将铺成为那位青梅走上女子至高位的道路。
他可以忍下他所有的背叛与欺骗,可他究竟是有多喜爱那位青梅以致于能那么残忍地让她背负善妒、不孝、偷奸的诛心罪名。
她的孩子啊,她与他的孩子啊,他竟然允许由东平侯府来抚养,这让她的孩子将来如何活得堂堂正正?
卫九娘抚上自己的肚子,面容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孩子,娘一定会保护好你,至少不会受千夫所指,哪怕是要舍弃这一切。”
卫九娘脱下那一身沉重的华服,换了一身素简的常服,心里头忽然有一丝轻松,这么些年的执着与等候,终于都结束了。
她当年八抬大轿从正门热热闹闹地进来,如今却是要徒步从后门冷冷清清出去,落差不可谓不是云泥。但卫九娘依旧挺直脊背,虽然身边只跟着一个归晚,但她依旧维持着那份无法舍弃的只属于卫氏的骄傲。
这一份骄傲让那些从前对她奉若神明的仆侍婢女们以及她为瑞王亲自迎进来的侧妃们,都只能偷偷在远处观望,以鄙视不屑的目光,她其实并不在意,她活得坦坦荡荡,天地可见。
她只是有些伤心与遗憾,她过往的荣华是依靠了卫氏一门男丁用性命挣来的卫氏骄傲,却从来没有能为这一份骄傲锦上添花。
夕阳挂在天那端的时候,卫九娘回身望了望这自己住了五年的瑞王府,忽然觉得是那般的陌生,她没由来的想笑,嘴角便绽开了,如初绽的春桃,映衬得天边的红霞,除去粉黛的脸上,没有往日的悲伤与凝重,有的是属于当年盛京四大美人之一卫九娘的绝美芳华与纯净质朴。
“小姐,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上了马车,归晚如此道。
卫九娘摇了摇头,从此,再也不为那些不在意她的人哭了。
那位于她而言已是高高在上的瑞王爷“好心”的派了两名府卫送她去白露寺,到达白露寺的时候,夜已深,月却圆。
卫九娘在白露寺生活了四个月,每日去听听寺里女尼的早课、晚课,闲来时便看归晚在院子里种种菜,她忽然觉得这种平静才是生活,当然所谓的平静还得要除去饭菜里时不时的毒--药与白露寺某几位没能摘去俗心的女尼故意刁难。
“小姐,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后山的小路下到山脚,马车今晚就停在那儿。车夫是以前效忠女侯爷的老人,值得信任。”归晚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说道,那眼睛有些红,有些湿润。
卫九娘抬头去看窗外的月,竟又月圆。
夜半,她们住的小院烧起了一场大火,全寺的女尼都跑来看热闹或救火了,卫九娘与归晚早早地出了院子爬着狗洞跑出了白露寺,走小路到达了山脚,看见了预料中的马车。
卫九娘将归晚送上了马车,归晚流着眼泪,“小姐,你要小心。”
卫九娘笑了笑,“你扮作我逃离,更要小心。他们的目标是取我性命,在白露寺的时候因为我父亲派的人在,他们不能得手。出了盛京,一切就都不确定了。”
归晚抹了把眼泪,“小姐,请您多保重。若还有可能,每年的中秋我都会在苏州寒山寺等您。”
卫九娘点了点头,望着马车缓缓远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加紧了脚步,背向而去。六个月的身子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她这几个月一直注意运动,以前身体也好,现在便是走些山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走了小半个时辰,便瞧见了山中的一户人家,依然亮着灯,她过去敲了敲门,那门立马开了,露出一张老妪的脸,她慈和地笑,拉着卫九娘进屋,边走边说,“小姐,您可来了,我担心极了,又想着你的交待就没去接您。”
卫九娘喝着老妪倒的热水,“苏嬷嬷,这些年您在这儿还住得好吗?”苏嬷嬷当年伺候过自己的母亲,后来因故被送出了府。
“能活着就是极好的了。当年要不是女侯爷给我一口饭吃,让我进府做事,我也活不下来,又要不是女侯护着,嬷嬷的命早就交待在那吃人的盛京里了。小姐,您就放心在这住着,这儿这么偏僻,没人能找到。”
卫九摇了摇头,“嬷嬷虽然在府里做事的时间不长,但那些人迟早会想到嬷嬷你并找到这儿来的,我知道白露寺的女尼会让嬷嬷去采办物资,就请嬷嬷到时候带上我,将我带出山就可以了。”卫九一个人,无法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顺利出这座白露寺所在的冠华山。
“小姐,您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苏嬷嬷的眼里的些不舍,她的眼神总是很慈祥,便是卫九娘这么大了,却总感觉她看着自己像是在看儿时的自己一般。
卫九的心里有一些温暖,“嬷嬷,为了孩子,我会活下来的。”
卫九娘躲在箩筐里乘着苏嬷嬷的骡车出山已是三日之后,在就近的中南县与苏嬷嬷分道扬镳。此时,她已经离开了盛京的辖区,进入保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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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铛、铛。”
高高的金属质感的写字楼里,闹铃铃声忽然以最大音量的手机响起。趴在桌面上的女子猛然间抬起头来,她的面庞过于削瘦与暗黄,隐隐有一种病态,眼圈乌黑,嘴唇干涩,那一双本该美丽妖娆的眼睛在过于削瘦的面庞中有些比例失衡,显得有些怪异,此刻,她像是从恶梦中惊醒一般,目光中一片虚无,紧抿着嘴唇像是压抑着什么一般。
从十二岁开始,卫九就只做这样一个梦,梦中,她叫卫九娘。
窗外,天色阴霾,郁沉的乌云积压了一个下午,已到了最浓重的时刻。
卫九深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了下心情,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药瓶,打开瓶子,里面却空了。
她提了包,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门口新来的小助理正照着小镜子,看到经理办公室的门一开,立马收起镜子起身,“卫经理,您要出去吗?”
她的脚步顿了顿,眼睛扫了扫小助理手中的小镜子,本想开口训斥几句的,宋氏集团的工作作风向来严谨,大庭广众举个镜子像什么样。但又想起几次在卫生间听到了那些女人说她严格要求是爱管闲事,到嘴边的话便又吞了回去的。她知道公司私下里给她起了个黑夜魔的称号,黑是指她眼下青得发黑的黑眼圈,夜是指她经常通宵不要命的工作,魔是指她长年不笑的面容。这三个字形容她,很贴切。
她到电梯口的时机刚好,刚按下按钮,电梯门便开了,电梯内站是新上任的公司总经理与其秘书,“宋总。”她打了招呼,面上是她最正常的表情,即面无表情。她这幅瘦得皮包骨的样子,三十岁不到却好像近四十的样子,笑起来恐怕更可怖吧。
宋总公式化地点头微笑,“小卫啊,这个季度的销售量比上个季度又升了,你辛苦了。”
卫九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九的含义是她是一家孤儿院在同一日接收的第九个孩子,卫的由来是当年放在她身边的一封信,这封信说,她的父亲已死,母亲无能力抚养她,于是就将她丢在了一家孤儿院门口。
“这是我的本分。”卫九开了口,声音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没有对上司的奉承,也没有因上司表扬而高兴。
她没日没夜豁出命地去工作,不是为了这些,一来是她没别的事可干,二来是为了逃避那个梦,逃避另一个自己在梦中的生活。
这个梦像是把她的灵魂撕裂成两半,一半留在现代做卫九,另一半送回了古代做卫九娘,梦境是那么逼真,让她甚至无法将现实与梦境分离。
梦里,那是个被称作大明的朝代,却并非是卫九历史中的朱明王朝。用网络上的一种观点来讲,那个世界如果存在,就是一个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历史沿着秦汉唐宋走,然后出现了转折,连接宋朝的不是元,而是金。或许被强行扭转的历史总会回归到本来的时间线,这个金的掌权者同样是蒙古人,且拥有同样的气数,在公元1368年灭亡,迎来了大明的开端。
十二岁那年,卫九第一次梦见自己成了卫九娘,那时她是个三岁的小女孩,活泼、善良、聪慧,像是寻常的大家闺秀一样,读书练字、刺绣弹琴,或与姐妹赏花论诗、偷观公子、偶尔斗一斗姨娘与庶姐庶妹庶兄弟,生活有时平凡,有时精彩。
虽然是梦,却让卫九时常觉得那或许才是她本该有的人生,卫九在梦境里成长、爱恋、成亲,比她的现实是另一种丰满。
卫九娘十五岁及笄,如愿被皇帝赐婚给了心仪的瑞王,虽然她失去了一个显赫的身份——大明王朝仅有的一个女侯爵位的继承人,即东平侯女世子,但她觉得值得。
婚后的瑞王与卫九娘很好,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卫九娘却总觉得那种关怀缺少了一些真性情,她知道她所期待的爱情并没有得到回应,却坚信着终有一日能得到那个男人发自内心的眷恋。卫九娘知道作为瑞王的正妃,有义务助瑞王完成他心中的大业,她首先就免不了古代女子的命运——与人同侍一夫,她亲自给心爱的丈夫纳侧妃,每当独守空房时,她总是惹忍着眼泪不敢流。她更是以自己的聪慧殚精竭虑地为心爱的丈夫出谋划策,随便是累成了头疾的毛病也不敢吭声……卫九娘爱那个男人,深深地痛苦地爱着。
卫九娘煎熬了三年,卫九也煎熬了三年,因为对卫九娘的伤心、痛苦、期待、失望感同身受。
卫九娘十五岁时,卫九二十四岁,完成七年本硕连读进入医院成为一名实习医生,并顺利拿到西医的执业执照,因为有着号称魔手的精湛技术,很快进入主刀生涯,并保持着手术成功率百分百的记录。
但这一切只持续了三年,婚后的三年卫九娘纵然没有得到瑞王的爱,她依然觉得多半的时候还是幸福的,为此,卫九也觉得幸福。但从得知瑞王那一位青梅仍然在世的消息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卫九娘渐渐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她痛苦得像沉在漆黑的深渊没有一点光明。
为了逃避那种痛苦,卫九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睡眠,然后长期的焦虑、压抑导致无法入眠,身体开始削瘦,精神面貌变得极差,这一种状态让作为外科医生的她在手术中因为失神差点导致医疗事故,最后引咎辞职。
大学时她辅修了中医学这个专业时,其中一位任课的孙教授对她颇为关照,靠着这位孙教授的推荐她去了中药房配药,但没做上几个月,卫九就觉得自己的神经愈加紧绷,生怕再次出错,再次辞了职。
卫九娘其实一直知道瑞王的心留在他那位因故病逝的青梅身上,她一直安静等候着瑞王发现她的好,但最后等来的却是那位青梅竹马死而复生、并怀了瑞王的孩子。
她付出了所有,却换来一场骗局,瑞王看中的是她的聪慧、背景,让她坐上正妃的位置成为他的弱点,用她来为那位青梅挡去数不清的被下毒、被暗杀、被陷害,若不是因为那位青梅有孕了需进府,她或许会在成为踏板将那青梅送上属于女人的最高位置后才发现真相。
卫九因为去超市时无意中碰见一位同校的学长,在他的介绍下又进了宋氏集团,做的是医用器材销售,她用工作麻痹自己,开始拼了命地干,销售成绩遥遥领先,用了一年就爬到了销售部一组经理的位置。
而梦中的卫九娘,却声名狼藉,因为太爱瑞王,疯狂地试图去抓住瑞王的心,以至丧失了原本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地落入陷阱,声名败尽,善妒、偷奸、不孝……
而这一切,瑞王却看在眼中,了然于心中,五年的夫妻情分啊,抵不过那位青梅的嘤嘤哭泣,他冷眼走开,不管不顾。
卫九娘经历了煎熬,终于走到了绝望,并在卫九最近的梦中逃离了盛京。
对于这样的命运,卫九有深深的无力感。她想用卫九所拥有的现代智慧去改变卫九娘的一切,可梦中,卫九娘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明王朝的大家闺秀,她没有卫九的记忆。这样一种无力感将卫九推至一种崩溃的边缘。
她的情感堕入在虚无的世界里,躯体却留在现实的世界里挣扎。她拥有着卫九娘的愤、恨、痛以及满心不甘却无能为力,她甚至在她自己的时代连发泄的地方也找不到,连所谓的复仇也没有对象。
卫九出了写字楼时,才四点的天已经黑得像是六七点钟的样子,空气里隐隐有些紧张的感觉,似乎下一刻暴雨就会肆虐。
卫九在车里找了一瓶止头痛的药,吃了两片下去,准备去一趟医院再开些药。车没开出几步,豆大的雨点就开始砸了下来。
她随着车流上了钱江大桥,前头却因出了车祸而堵上了车,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动。车内有些暖和,让人有些昏昏欲睡,隐约着,她又做起了梦,梦境接在断掉的那个场景,卫九娘与苏嬷嬷分开后,雇了辆马车一路往西走。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身后出现了追兵,知道让归晚扮作她引开众人视线的计策已经露馅了。她躲躲藏藏了两个月,最后坐着一辆马狂奔在偏僻的小道上,颠簸中的卫九娘有些难受,她的下身隐隐有些血迹出现。
卫九娘十分惊慌,她一边担心着孩子会出问题,一边又担心着身后不久就会追上来的追兵。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马车翻了出去,落地时间比预计的长,卫九娘紧紧抓住马车,正思考是遇上了什么,还没思考出来,便发现水从四面八方漫了进来,瞬间淹没了她,六月的天,水依旧冷得无情,卫九娘渐渐失去了意志。
“嘟……”刺耳的喇叭声在耳边响起,卫九猛然惊醒,发现前面的车已经开始缓缓动了起来,车慢慢加上了速度,正渐渐驶离钱江大桥。
猛然,前方一辆车急速变道,卫九豁然去踩刹车并下意识地微转方向,但或许是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梦里带来那极度愤怒、恐慌、憎恨的情绪令心绪杂乱,这狠狠的一脚下去,却踩上了油门,车子瞬间冲了出去,冲破了桥上的护栏。
她一下子失了重,然后整车摔了下去。
水缓缓满上来,呼吸越来越困难,卫九想起外面像是不会停歇的暴雨,加大了搜救的难度,看来她是要死了,她唯一遗憾的就是未出世的卫九娘的孩子,在感情上也是她的孩子呐。
卫九忽然极度的不甘,想起车子掉下来时远方的一个如今回想起来不知是真是假的场景,远处那重重的云层似乎被夕阳柔和的光芒破开了一个洞,那一种力量看似无形,却重比千钧,极是震撼。那样的美景她以前很少去发现,而以后却没有机会了,也没有机会去发现了。
而凭什么,那些伤她、欺她的人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肆意快活?
窒息夺去了她最后一丝不甘,但昏沉中,她感觉手心有一双同样冰冷的手,她猛然间迸发出一丝求生的意志,挣扎了起来,却意外发现她身处水底,却没有在车内,而她紧紧握在手心的手却属于另一个女子。
纵然是水底光线不足,但是长达十七年的真假难断的记忆突然间迸发出来,教她在一瞬间意识到这是她刚刚还在梦中见过的卫九娘!
她堕入梦境了吗?
她堕入梦境的话,她卫九与卫九娘为何同时存在?她不是应该就是卫九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