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送水溶早朝后,黛玉让紫鹃服侍自己洗梳,临近年关,王府里的事多了起来,黛玉小心谨慎的料理着,虽有太妃不时调教几句,但黛玉每日里还是忙的不堪。
去太妃房里请过安后,黛玉正和紫鹃商议过年祭祖的事,小珠进来回说,二公子水沐有事相商。应了一声,黛玉将水沐让在了外房。
眼前的水沐依然和以前一样,文质彬彬,谦恭有礼,见过礼后,黛玉道:“沐弟快坐,紫鹃倒茶。”看着依然清灵妩媚的黛玉,想起王兄的话,水沐不由自主的别过目光,道:“玉嫂,小弟有事要向玉嫂请示。”
黛玉微笑着道:“沐弟太见外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生分,有事就说。何况我初次理家,有许多不懂得地方,沐弟要提醒才是。”水沐恭敬的道:“玉嫂聪慧过人,初次管府,就已经让太妃赞夸不已,小弟岂敢造次。”
黛玉见水沐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样子,不由道:“沐弟有何事要说。”水沐道:“玉嫂,眼看要过年了,宫里各处和各家相与的王府都要打点一下,小弟就是和玉嫂商议这事。”黛玉点点头,不由想起以前荣国府里每到年关,凤姐和王夫人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神色匆匆的,暗叹了口气,黛玉道:“沐弟,以前这些事都是由你打点,今年还是你看着处理吧。”
水沐点点头道:“小弟明白了。”黛玉道:“王爷常对我说,沐弟理事处事都很有分寸,果不其然,以后有这样的事,你自管去办,若用银子,去库房里支领即可,王爷和我相信你的为人。”水沐道:“谢玉嫂信任,小弟生性愚笨,比不得王兄睿智,处事有不到之处,还请玉嫂指教。”
黛玉笑道:“沐弟你太过谦了,眼看要成亲了,府里的事多吩咐管事去办,不必事事躬为,顾着身子要紧。”水沐微红着脸道:“谢谢玉嫂关心,小弟先告辞了。”
临行时,水沐偷瞥了黛玉一眼,终忍不住道:“玉嫂,小弟有一句话一直想说……”黛玉见水沐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禁奇道:“沐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水沐静了静思绪,又看了黛玉一眼,低声道:“小弟对月香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累的玉嫂清誉受损,小弟一直内疚在心,还请玉嫂能谅解,小弟在这里赔罪了。”说完,深深地一躬身。黛玉微微一笑道:“沐弟多心了,玉嫂从没放在心里,何况这事也与你无关,你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水沐看了一眼黛玉如水的眸子,不由低下头,道:“听到玉嫂这样说,小弟也安心了,小弟有句话想问玉嫂,不知……”黛玉笑道:“都是自家人,沐弟有话但说无法。”
犹豫了一下,水沐抬头看了黛玉一眼,低声道:“玉嫂当初嫁给王兄后,被先前的王妃害的九死一生,玉嫂心里可曾怨过王兄?”
黛玉不想水沐会这样问,抬头见水沐清澈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怔,想了一会儿,黛玉避过水沐的目光,轻声道:“王爷待我情深意重,何况王妃的事他也无法预见左右,我又怎会怪他呢。”
水沐却有些激动的说道:“可作为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他不该感到惭愧吗。”
黛玉生气的回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他。王爷对此已经很内疚了,你再这样说他,岂不让他更难过。我敬他、爱他,但从没怨过他,王爷已经尽心尽力了,我体谅他的难处。在我眼里,他疼我,知我,对我情深意重,有夫能如此,我也再无所求。”
水沐呆呆的听完黛玉的一席话,好像一下被水全身淋了个透,从心一直凉到底,本来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是心里总有一种遗憾,在夜深人静时经常地刺疼着自己的心,而今听到黛玉这番话,竟是彻底的悲哀,原来在她眼里,王兄竟是让她这样全心全意的护着疼着,自己一句埋怨的话,竟会让她如此激动的去维护辩解。
黛玉见水沐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道:“沐弟,许是我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不过,等你成亲以后,你就会明白的。”水沐望了黛玉一眼,道:“玉嫂对王兄如此情深,水沐也替王兄欣慰,谢玉嫂今日为小弟解惑,小弟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黛玉见水沐萧索悲凉的神情,不禁有些过意不去,对水沐道:“沐弟不用担心,苏姑娘我见过的,不论品性模样都是上上之选,一定会成为你的佳偶的。”水沐转身离去,临时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倒是让黛玉有些发怔。
虽没有苏州园林的清雅娟秀,但经过精工细雕的亭台楼阁依然细致典雅,晚月望着寒风吹过的小院,竟有些出神。身边的丫头悄声道:“姑娘,坐下歇会吧,还有不到月余就出嫁了,进的王府,哪能像在家里这样。”
晚月轻轻叹了口气,阑珊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也要走这一步,紫儿,你先把东西收拾起来吧。陪我出去走走。”
紫儿刚要收拾,却听外面丫头传道:“夫人来了。”晚月忙理理衣衫,上前迎过去。李夫人慈爱拉着晚月的手道:“瞧瞧,手这么凉,嘱咐你要多穿衣,这里比不得苏州。”晚月娇憨的道:“母亲,我知道的。”
看着自己娇美的女儿,李夫人道:“过了年就要出嫁了,母亲生了你们四个,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真舍不得。”晚月也依着李夫人,想起未知的夫家,神色不由伤感起来。
看到女儿忐忑的样子,李夫人不由劝慰道:“孩子,别担心,上次在苏州,林王妃你也见过,很平易随和的一个人,况且与你也合得来,嫁过去后你要好好侍奉太妃,敬重林王妃,妯娌之间相处好了,做娘的也放心。”晚月点点头,低低的应了声。
轻抚着晚月长长的秀发,李夫人叹道:“女人一辈子,就指望嫁个好人家,一步走错,万劫不复。”见晚月疑惑地看着,李夫人叹了口气,道:“孩子,娘一直有一件事难以启口,眼看着你也要出嫁了,娘就说出来,让你明白些,也是个教训。”
看着外面,李夫人道:“娘有个妹妹,在你出生之前就去了。”晚月奇道:“母亲怎么从没提过呢。”李夫人道:“难以启齿呀。我这妹妹有些任性,本来你外祖给他定了好好一门亲事,谁知她死活不依,原来她竟在外私定终身,惹得你外祖勃然大怒,谁知那人身份不同寻常,碍于压力和面子,你外祖也只得掩气吞声,默认了这件事。”
晚月悄声道:“既已这样,那姨母又怎会……”李夫人看了晚月一眼,叹道:“唉,事情哪有她想得那么简单。一年后,那人奉旨回神都,却没带我那可怜的妹妹,说好一个月后来接,谁知一等就是半年,连个音讯也没有,你的姨母那时已有了个女孩,就那样不明不白的住在那个精致的院子里,虽说衣食无忧,可闲言碎语还是让她不知所措,抑郁成症,终在一个夜里含恨离去,你外祖引为奇耻大辱,发誓谁也不许再提她。可怜的是孩子,后来母亲偷偷地派人打听过,只知有人接走了,再无音讯,一晃,二十多年了。”说起这些,李夫人忍不住泪流绵绵。
晚月也不禁难过不已,李夫人拍拍晚月的背道:“孩子,‘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碰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是福气了,娘虽没有见过北府二公子,但见北静王爷的样子,就知公子也错不到那里去,再者北府位居四大王府之首,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晚月低声道:“母亲,女儿都明白的。”李夫人笑道:“明白就好。看到你这样,做娘的也安心了,好好歇一会儿吧,出嫁了就不会这样闲散了,侍奉公婆,料理家务,相夫教子,哪一样不得打理的妥妥帖帖。”
晚月娇笑着道:“母亲,让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嫁了,一辈子在府里陪着您。”李夫人笑道:“女大不中留,到时就怕你哭着喊着要嫁人呢。”晚月撒娇的窝在李夫人怀里,李夫人亲昵的道:“过年出嫁后就不能这样了,趁着现在,再让你撒撒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