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丽苑内,满园的菊花开得正艳,月眉悄悄地望了一眼静静的房里,见王妃正微闭着双眸,倚在榻上,一旁的茶水袅袅的散着热气。
闭上眼,王妃不由想起昨天进宫的事。看着穆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王妃叹了口气,道:“娘娘,我也说了,可谁想却成了这个局面。”穆贵妃恨恨的道:“不帮也就罢了,还倒戈相向,水溶你也太狠了。”
王妃没有做声,任穆贵妃发了一通怒气,才道:“娘娘,这件事已成定局,再生气也不能改变了,王爷做的也确实太过了。”穆贵妃道:“是呀,真是出人意料,父王让他气得病了好几天呢。”停了一下,穆贵妃小声道:“妹妹,忠顺王爷那里想请妹妹帮个忙,既然他心狠,你也不用心软。”
王妃脸色一凛,道:“娘娘,王爷虽对我无情,但终究是我的王爷,妹妹是不会帮着外人对付他的。”穆贵妃嗔道:“妹妹你何必这么固执,再说忠顺王爷只想取回自己在北府的东西,对北王爷也无关紧要。”
王妃道:“娘娘不要说了,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妹妹恨的只是那个女人,王爷依然是妹妹的王爷。”穆贵妃叹了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好吧,既是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除去心头之患。”
天气渐渐转凉,黛玉的身子越来越笨,太妃吩咐平日里不用过去,紫鹃和雪雁整日陪在玉苑里。由于水溶的吩咐,有时出去也只能在院子里转转,把紫鹃雪雁也闷得发毛,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小心翼翼的服侍。
一日,天气暖洋洋的,黛玉让紫鹃把冬日的衣被拿出来晾晒一下。紫鹃和雪雁忙着翻晒,忽见月荷拿着一个包袱走进来道:“玉妃,刚才贾府派人送来一包东西,请玉妃过目。”黛玉道:“来人呢?”月荷道:“来人已经回府了。”
黛玉有点失望,道:“紫鹃,先打开看看吧。”紫鹃打开包袱,见除了几件自己绣的小孩的衣服外,有对胖胖的蜡质的娃娃很可爱,不由拿起对黛玉道:“玉妃你看,这个娃娃多好看。”黛玉也不仅被吸引过来,接过一个细细的看着,道:“做的真细致,你们嗅嗅,还有香味呢。这一定是宝姐姐送的,只有她才那么细心周到。”
紫鹃道:“玉妃,这几件小衣衫先放在柜子里吧。”黛玉道:“你看着放吧。把这对娃娃放在窗前的案上,常常看一下,也觉得开心。”
看着紫鹃喜滋滋的把腊娃娃拿到房里,月荷秀丽的脸上飘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一边的雪雁道:“月荷姐姐想什么呢。”月荷一惊,忙掩饰道:“没想呢,我先回房喝杯水。”
回到房里,月荷长长地喘了口气,悬在嗓子的心才落了下来,想起刚才的事,不禁心有余悸。看着院子里说说笑笑的主仆三人,月荷不禁想起腊娃娃的事来。
百无聊赖的看着路旁的花草,月荷不知不觉间远离了玉苑,远远地见管门的李婆子正匆匆走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见到月荷,李婆子笑道:“真巧了,我正要送去呢,贾府里派人送来几件小儿衣衫,太妃吩咐我送过去,既然碰上你,倒省了我跑一趟。”
接过包袱,月荷细细的看了一下,不过是几件普通的衣衫,月荷道:“难为她们这么细心。”两人正说着,见王妃和月眉从东边拐过来,两人忙上前见礼,看到王妃冷傲平静的表情,月荷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
问明了缘由,王妃对李婆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好好回去管着门。”看着李婆子急颠颠的离开,王妃看了月荷一眼,微笑着道:“我这里也有东西要送给玉妃,今日真巧,正好和贾府的一起送过去,月眉,去把东西拿来。”
看着月眉离去,王妃脸色一冷,道:“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不要说,别忘了你曾经做过什么。”月荷扑通跪了下去,颤声道:“王妃,银子我们一定还,你就放过我吧,王爷和玉妃待奴婢很好,奴婢不能再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了。”
王妃冷笑了一声,轻轻地道:“你不想要命了是吧,若是送到官府,不但是你,连你母亲也一样没命,你自己好好思量吧,是要命,还是闭口。”听到此话,月荷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看着月眉将两个憨态可掬的腊娃娃放进包袱,两滴清泪忍不住从月荷的眼里流出。
晚上,水溶回到房里,看到那对憨态可掬的娃娃也不禁莞尔,道:“玉儿,你的宝姐姐眼力果然不凡,这对娃娃做工精细,蜡质上乘,香气浓郁,寻常店铺绝难买到,也不知她们在哪里寻到,可见是用心良苦。”
黛玉道:“如今府里的日子不比从前,难为她们想着。”水溶道:“贾府虽然削去爵位,但政老尚有官职,宝玉也有进项,日子虽不比以前,但尚可支撑,你不用担心,好好保重身子要紧。”
御书房里,水溶正和皇上在议事,忽见皇上的贴身太监戴权匆匆的走进来,对皇上和水溶道:“皇上,北静王府派人来回,说北静玉妃忽然早产,情势危急,请北静王爷回王府。”
水溶一听,脸色顿变,手中的案卷啪的落在地上,飘得纷纷扬扬,水溶看都没看,对皇上一躬身,连请辞也不曾说,转身就走。
皇上愣愣的看着水溶走出去,心里却想,从没看见北静王爷如此紧张,素日云淡风轻的风度荡然无存,这还是那个叱诧朝堂的水溶吗,那个林王妃在他的心里真的这么重要。
皇上不禁想起那个酷似如妃的林王妃,竟不觉心底牵出丝丝疼痛,平静的心里忽的着急起来,恨不得自己也去看看,想了一下,对戴权道:“传朕旨意,命宫里最好的吴太医速去北静王府。”
却说水溶嫌坐轿太慢,和水沧骑马奔回府里。急急转回玉苑,却见外房北静太妃和王妃正坐在那里,见到水溶,太妃道:“王儿,你可回来了,玉妃早产,接生嬷嬷进去已经两个时辰了,也不见动静,真是让人担心。”
王妃劝道:“太妃不要着急,女人生产都要过这一关的,熬熬就过去了。”水溶瞥了王妃一眼,转身就要进内房,太妃拦道:“王儿,男人进产房不吉利,你先在这里等等再说吧。”
水溶急道:“母妃,玉妃在里面也不知怎样了,我是她的夫君,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说完,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王爷焦急若狂,不管不顾的样子,王妃的心冷到了底,成亲四年来,从没见过这样失措的王爷,那个玉妃在他的心里竟重过了他自己,而自己呢,完全成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一个在他心中没有一点痕迹的人。
月荷早吓得呆在房里不停的祷告,一听到玉妃早产,月荷就想起王妃那日狠狠地威胁和那两个憨态可掬的腊娃娃,秀丽的脸上惨白无色,看着紫娟、雪雁忙忙碌碌的跑进跑出,月荷只觉得双腿无力,怔怔的呆在那里,好在众人都心慌意乱,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
看到王妃陪着心急不已的太妃进来,月荷的心跳得更快了,王妃冷蔑的瞟了月荷一眼,故意大声道:“月荷,你是怎么伺候的,若是玉妃和孩子有半点差错,本妃决不饶你。”太妃在旁道:“先别忙着怪罪,孩子要紧,快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漫长的两个时辰,月荷觉得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看着端出的血水,想起玉妃纤瘦的身子,月荷只觉得压抑的好像要窒息,凉凉的冷汗不知何时早已打湿了衣衫,悄悄地回到房里,月荷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老天爷,你就救救玉妃吧。”
房里的黛玉早已被腹疼折磨的筋疲力尽,脸色惨白,冷汗早就打湿了长长的秀发,两个接生嬷嬷不停地唤着“玉妃”,提醒着她,即使如此,黛玉也觉得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了。
见水溶一头闯进来,黛玉气喘吁吁的说:“王爷赶快出去,产房里不吉利。”水溶见黛玉此时虚弱憔悴的样子,早疼得心如刀绞,上前握住黛玉纤细的手说:“玉儿,不要害怕,什么吉不吉利,我不在乎的,我在这陪着你。”黛玉已无力争辩,只得感激的点点头。
又是多半个时辰过去了,黛玉已被阵疼折磨的奄奄一息了,连坐在一边的水溶也觉得黛玉握住自己的手越来越无力,而肚里的孩子丝毫还不见出来的迹象。水溶看着黛玉痛苦不堪的样子,恨不得能替她受了。
嬷嬷过来跪下道:“王爷,王妃身子本来就弱,又加上早产,恐怕难以两全,小人斗胆问王爷一句,若有不妥,王爷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水溶忽的站起来,怒道:“大人孩子我都要,若她们有丝毫闪失,我拿你是问。”
嬷嬷看着几乎有些疯狂的北静王爷,只能暗暗叫苦不迭,看今日这情形,恐怕连自己也要陪上一条命。
朦胧中黛玉听到两人的对话,睁开眼微弱的唤道:“王爷。”水溶忙转过身来,见黛玉正深情望着自己,不禁俯身道:“别害怕,不会有事的。”黛玉低声道:“王爷求你答应我,如果有不测,要先保住我们的孩子。”
水溶道:“玉儿……”黛玉清澈的眸子固执的瞪着水溶,等着水溶回答,水溶握紧黛玉的手,决绝的道:“玉儿,如果你和孩儿有何不测,我也绝不独活。”别过头,黛玉的清泪沿着眼颊流了下来。
嬷嬷正犹豫不决,束手无策时,见吴太医和随从匆匆的进来了。嬷嬷如遇见救星,忙迎上来,匆匆说了黛玉的情形,吴太医先看了看黛玉的状况,又对一旁焦急如焚的水溶道:“王爷先不要着急,待小医仔细诊来。”
水溶道:“太医,本王将玉妃和孩子都托付给你了。”吴太医点点头,说:“王爷,我会尽力而为。”
吴太医仔细看了一会,对随从道:“先给王妃喝下催产的药,再备好凝血药剂。”房里的人一时忙碌了起来。
吴太医对水溶道:“王爷,王妃身子不足月,小医要先给王妃吃下催产药,可能会有险状,不过小医已备好凝血剂,相信有惊无险。”水溶坚定的说:“太医,本王相信你,你就放心诊治吧。”
少顷,吴太医对黛玉道:“王妃,我现在用银针刺你的痛穴,你要听我的话,北静王爷对你如此情深,你一定要坚持住,别让王爷伤心失望,相信小医,王妃你一定能行的。”
黛玉望了望水溶,见他正深情焦虑的看着自己,黛玉颤抖的伸出手,水溶忙紧紧握住,两人凄然一望,水溶含着泪坚定地对黛玉点点头,低声道:“玉儿,我相信你。”
黛玉给了水溶一个决然的目光,道:“静之,我一定不让你失望。”随后黛玉平静的对吴太医道:“太医,你施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