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里,小春子急匆匆的进来回道:“王爷,冯公子回来了。“水溶一喜,立起身来,道:“快让他进来。”
一时,冯紫英风仆尘尘的进来,水溶笑着迎上去道:“紫英辛苦了。”冯紫英忙道:“王爷,幸不辱命,紫英满载而归。”
水溶道:“很好,小春子,快倒茶。”让冯紫英坐下,水溶笑咪咪的看着,道:“这一去一月有余,回府好好休整几天。”
冯紫英喝了口茶,细细的向水溶汇报了苏州之行的收获,并拿出搜集的各项证据。水溶便听便不时的问几句,温润的脸上时而露出笑容,时而又眉头紧皱。
末了,冯紫英道:“王爷,紫英还打听到一件事,宋总兵和忠顺王爷交好是因为七年前,宋总兵曾帮忠顺王爷寻过一个人,并将此人送入神都,此事本是神不知鬼不觉,不巧我住的地方正是当年所寻之人暂时住脚的,无意中闲聊起来,才知道了这件事。”
水溶不觉警戒起来,道:“此人看来非同寻常,那人如今何在。”冯紫英道:“我细问了一番,只知……”水溶边听边点头,道:“很好,我知道了。”
夸奖了几句,冯紫英告辞离开了,水溶端着清茶,细细的抿着,心里默默地理着刚才听到的各个线索,英挺的双眉一扬,一个主意在心中明朗。
唤来小春子,水溶道:“你去请复征侍郎来这里。”小春子应了一声,便急急的去了。
看着复征,水溶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沉着,微笑着道:“左侍郎,本王有件事要你去做。”复征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道:“王爷尽管吩咐,臣一定照办。”
水溶道:“人员调遣是你左部的职内所在,本王要调苏州总兵宋城速来神都。”复征神色一变,随即恢复了平静,不过这转瞬即逝的一惊却没有逃过水溶的双眸。
想了想,复征道:“调遣总得有个理由,何况一方大员,无理无由兵谏难下。”水溶思忖了一下道:“入京议事。”
苏州总兵府,总兵宋城站在窗前,自言自语的道:“此时调我入都是何用意呀。”廖夫人递上一杯茶,道:“老爷,莫不是上次治水的事,北静王爷耿耿于怀,故意为难。”
宋城嗤笑了一声道:“妇人之见,俗话说‘宰相肚子能撑船’,北静王爷若是这般小肚鸡肠,他也不会叱诧朝堂这么多年。”
廖夫人道:“那会是什么事呢,要不进京后你先去问一下忠顺王爷,或许他会知道。其实,有些事我也很担心,老爷,我们安安稳稳的做我们的总兵,又何必去搅那趟浑水呢。”
宋城道:“你不懂,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扬名立威,才不枉来世一趟。”廖夫人意味深长的道:“是吗,我头发长,见识短,什么都不懂,你大丈夫扬名立业……”宋城听得夫人的话有些异样,转头看去,见廖夫人的丰润的脸上薄怒淡淡,忙道:“夫人,为夫建功立业还不是为了你,夫贵妻荣,以后封你个诰命夫人,风光风光,让平日里那些小看你的人眼红一下。”
廖夫人这才转怒为喜,道:“这句话我爱听,行装我已经收拾好了,明日就起程吧,路上小心。”宋城道:“夫人放心吧。”
牟尼院里,庄严的佛像前,北静太妃虔诚的上香磕头,王妃和黛玉默默地在后面随着,颤颤的佛香袅袅,映着太妃肃穆的面容,这些日子来,府里先是王妃遇刺,后是月香小产,让太妃不禁暗自嘀咕,听说这里的香火很盛,带着王妃和黛玉前来,扫扫阴霭,去去晦气。
上完香,主持师太近前来,道:“太妃和两位王妃,请到后院喝杯淡茶。”太妃道:“打扰师太清修了。”
主持师太道:“太妃客气了,太妃和王妃来院里,令小院蓬荜生辉。”边说边引着众人向后院走去。
后院里苍松幽幽,太妃笑道:“到底是修行的人,连院里也是这般清净。”师太道:“太妃过奖了,出家之人,心静则意静。太妃,请。”
拐过月亮门,走在后面的黛玉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刚想招呼,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到口的话生生又咽了下去,只见妙玉飘飘的过来,看了黛玉一眼,对师太见过礼后,道:“师太,小尼有位故交在此,想请过去叙叙旧。”
主持师太对妙玉像是很尊重,道:“是吗,不知是哪位王妃。”黛玉上前对太妃道:“太妃,儿妃和妙师傅以前在贾府里认识,有缘再遇,儿妃想……”
北静太妃道:“你去吧,有师太王妃陪着我呢。”谢过太妃后,妙玉拂尘一扬,道:“潇湘子,请。”黛玉道:“打扰了。”
进得禅房,黛玉见里面布置的清雅不俗,器具摆设依然是精致细腻。像以前一样,黛玉随身坐在蒲团上,妙玉边亲自给黛玉倒茶,边道:“多日不见,潇湘子风采更胜以前。”
黛玉道:“妙师傅也是神采如旧,只是心中好奇,妙师傅怎么到这里了。”妙玉道:“自来处来,未去栊翠庵前,我就在这里。如今大观园里已是自顾不暇,我自然又回到原处。”
提起贾府,黛玉的神色不禁有些暗淡,低声道:“是呀,府里如今不比往日了。”递上茶,妙玉道:“万事都是前因后果,府里有今日,也是以前种下的因,倒是潇湘子福泽深厚,避过了这劫。”
黛玉叹道:“虽是如此,可想到老太太那么大年纪还要经历这些,黛玉实是于心难安。”妙玉道:“佛家讲的是因果报应,万事随缘,潇湘子又何必耿耿于怀。”
又说了几句,黛玉忽的想起苏州的晚月来,不禁道:“冒昧问一句,妙师傅故居可还有亲人,上次黛玉回苏,遇见一位姑娘,和妙师傅颇有些相像。”
妙玉清明的双眸看了黛玉一眼,立起身来,道:“来去本无意,前尘君莫问。”黛玉素知妙玉的性子,便道:“原是黛玉莽撞了。”
静坐了一会儿,妙玉对黛玉道:“前不久怡红公子和四姑娘来过。”黛玉道:“是吗,他们都好吧。”
妙玉瞥了一眼黛玉,见她如花的脸上依然是掩饰不住的关心,便道:“都好,怡红公子看来比以前内敛了不少,倒是四姑娘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黛玉道:“四妹妹性子本来清淡,希望经过这些事,宝玉和四妹妹都能明白世事。”
妙玉看着黛玉,道:“多日不见,想不到潇湘子也沾染了世俗之气,倒是让我失眼了。”黛玉本知妙玉的脾性,没有恼怒,只是淡淡的道:“妙师傅乃是出家之人,自可远离俗世尘缘,可黛玉本是尘世俗人,又何能免俗。”
妙玉叹了一声,道:“人在俗世,身不由己,还望潇湘子擅自珍重。”黛玉轻轻道了谢,又坐了一会儿,紫鹃来请,黛玉才离开。
看着黛玉袅袅的背影,想起刚才黛玉问起的事,妙玉暗叹了一声,低眉静坐于蒲团上,默念着禅门日诵,思绪却不知不觉飞回到姑苏。
幼时的妙玉只记得住在一座精致的院子里,整日陪伴自己的只有两个嬷嬷和一个年龄相仿的丫头,父亲的样子在妙玉的心里很模糊,只记得在一个深夜里,有个人来看自己,嬷嬷让自己叫他“父亲”,看着那人期待的眼神,年幼的自己却哇的哭了,那人失望的苦笑了一下,临走时留下很多好玩的东西。至于母亲,嬷嬷告诉自己,在生自己时难产离去了。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自己成了带发修行的姑子,枯燥寂寞的修行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直到有一天,静尼师父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带着自己来到了神都城西的这座院子。
一年后,静尼临死时对自己说:“孩子,不要悲伤,好好在这里住着,自有人会安排你的。师父只能告诉你,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你只能顺其自然,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记住万事随缘,别去强求。”
不久,妙玉便住进了荣国府的栊翠庵,临来时有人送来了许多的珍奇古玩,妙玉记住师傅的话,也不过问,依旧每日的打坐诵经。
直到贾府被抄,栊翠庵呆不下去,妙玉正束手无措时,又有人将自己送回了牟尼院,待到了现在。想起这些,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