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紫鹃见雪雁正嘀嘀咕咕的生着闷气,忍不住上前笑道:“你一个人嘀咕什么。”雪雁转头望了望紫鹃,道:“我正生气呢,气死我了,刚才我去洗衣房取衣服,听到两个婆子正在说玉妃的坏话,我忍不住辩驳了几句,惹了一肚子气。”
紫鹃道:“何必跟她们计较,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本分。”雪雁急道:“你不知她们怎么说,她们说月香小产和玉妃有关,说疯了的月香只会喊‘玉妃、孩子、公子’为什么别人不喊,却叫着玉妃呢。”
紫鹃一惊,才明白刚才黛玉说话的意思,原来玉妃也知道这件事了,怪不得闷闷不乐呢,只是为什么会谣传玉妃呢,昨天自己和玉妃离开月香时,不是好好的吗。
紫鹃道:“你别听那些人胡说,昨日我一直和玉妃一起,我们离开月香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当时公子也在。”
雪雁道:“我当然相信玉妃,不过听到那些话我就生气,紫娟姐姐,别让玉妃听到,要不她又要伤心了。”
紫鹃自言自语的道:“恐怕她已经知道了。”随后紫鹃又道:“月荷呢,怎么不见她。”雪雁道:“她说有事去母亲那里了。”
外面虽然寒风凛冽,但丽苑里却是暖气扑面,北静王妃便侍弄着含苞欲放的梅枝,便对立在一旁的月眉道:“月荷真的做了。”
月眉道:“是的,赖婆子早上过来悄悄地说的。”王妃轻笑了一声,道:“看你还清高,还不得乖乖的听我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可惜了你的精俐。”
月眉道:“孙猴子跳不出如来的手掌心,月荷再聪明,最后还得听王妃的。”王妃看着一朵欲开的梅花道:“有把柄在我手里,你以后休想离开这个漩涡了。”顿了顿,王妃道:“昨夜吩咐的事你办了吗。”
月眉道:“王妃放心吧,今日全府里都知道了月香小产和玉妃有关。”王妃微笑着点点头,又去侍弄梅花了。
临近黄昏,阴沉的天飘起了细细的飞雪,黛玉手捧着一卷书籍,心却在想着今日的事,月香小产后为何会喊自己,离开时月香明明安然无恙,何况水沐还陪在身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任是黛玉冥思苦想,也难解其中的因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黛玉抬眼看去,见水漓披着大红斗篷走了进来,脱下斗篷,水漓过来道:“玉嫂,我听到丫头们乱说,我不相信,就过来问问玉嫂。”
黛玉看着水漓,如水的双眸里一片平静,轻声道:“漓妹,你相信玉嫂还是相信别人的话。”水漓道:“我当然相信玉嫂了。”黛玉道:“这就结了,别人让她说去吧,人正不怕影子歪。”
水漓道:“可我气不过她们乱说,我告诉王嫂去,让她把那些多嘴的婆子们好好教训教训。”黛玉叹道:“漓妹,你太天真了,你能封住几人的嘴,众人悠悠之口你又哪能封得住呢。”
水漓也黯然下来,随后道:“我去找二哥去,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黛玉劝道:“漓妹别去了,这件事你二哥一定很难过,你又何必再去添堵呢。”水漓道:“那怎么办。”黛玉道:“漓妹,你能来玉嫂已经很安慰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送走水漓,黛玉默默地坐在那里,直到水溶进来才察觉。看着黛玉的样子,水溶问道:“玉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黛玉低声道:“静之,我在想‘三人成虎’这个故事。”水溶一怔,默默地看着黛玉,随后上前把黛玉揽在怀里,低声道:“玉儿,我相信你,一定与你无关。”
伏在水溶怀里,黛玉忍不住闭上了双眸,忍了一天的清泪霎时流了满面。水溶没有做声,只是紧紧地拥着黛玉,轻轻地抚着黛玉的秀发,传递着自己无声的安慰,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好一会儿,水溶才低头道:“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出原因,还你清白的。”黛玉抬起头来,道:“静之,我想了一天了,你能陪我去看看沐弟和月香吗,或许根本就是一个误会。”
水溶惊喜的盯着黛玉,黛玉不禁有些害羞,娇嗔的道:“难道我变丑了,值的你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
水溶长舒了口气,柔声道:“我真高兴你能想到这些,我的玉儿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水溶和黛玉走进东偏院时,夜灯初燃,院里的人慌忙出来见礼,水沐见到水溶和黛玉联袂过来,有些吃惊,避过水溶深邃的目光,水沐将两人让进了书房。
黛玉道:“王爷,我先去看看太姨娘和月香吧。”水溶点点头,水沐刚要上前劝阻,水溶道:“沐弟,我有话问你。”
看着黛玉离开,水溶容色一凝,望着水沐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事我本不想过问,但牵涉上玉妃,我不得不问了。”
水沐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月香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让玉嫂跟着受屈,我也很难过。”说完,神色确实动容。
水溶盯着水沐有些慌乱的神色,道:“玉妃说过,她离开后你陪着月香,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实话实说。别乱说,你的神色骗不了我。”
水沐抬眼看了这个自小有些敬畏的王兄一眼,低下了头。水溶静静的看着,没有再催,房里一时静了下来。
小春子候在门外,一时听得水溶的低喝声,不时夹着水沐的辩解,一时又静了下来,小春子不由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的两兄弟说了这么长时候。
吴太姨娘的房里,黛玉安慰了几句,吴太姨娘道:“玉妃,月香这丫头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你别往心里去。”
黛玉道:“太姨娘宽心,若是在意,我也不会过来了,月香还好吗,昨天见她时还好好的,不想却……”吴太姨娘叹道:“都是天意,也是她命中无福。”
又坐了一会儿,黛玉听从了吴太姨娘的话,没有去见月香,来到书房门口,正要敲门,却见水溶走了出来,水沐低着头,跟在后面。
看到黛玉,水溶恢复了温润的笑容,道:“见过太姨娘了。”黛玉点点头,水溶道:“那我们回去吧。”
临走时,水沐走到黛玉跟前,郑重的行了个大礼,黛玉忙道:“沐弟,这如何使得,快快起来。”水溶拦着了黛玉,对着水沐道:“长嫂如母,玉儿,你受的起这个礼。”
听到水溶这句话,水沐忍不住身子一颤,低下头去。黛玉愣愣的看着水沐面无表情的行完了礼,水溶道:“沐弟,我们先回去了,记住你说的话,好自为之。”水沐低声道:“王兄放心,小弟一定不会忘记。”
随后,水溶冷冷的扫了一眼侍候的丫鬟婆子,厉声道:“若是本王以后再听到有谁乱说,别怪本王不讲情面。”说完,携着黛玉的手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水溶一言未发,黛玉也没有问。回到玉苑后,水溶看着黛玉,有些愧疚的道:“玉儿,这件事……”黛玉打断了水溶的话,道:“静之,你不用说了,在我坦然的接受沐弟的大礼时,我就明白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你明白我的心就行了。”
水溶歉然的道:“玉儿,委屈你了。太妃那里我会去解释的,下人们我吩咐下去,谅谁也不敢再乱嚼口舌。”黛玉反坦然的道:“静之,别这么说,只要你相信我的清白,我就满足了。”
水溶看着黛玉,叹道:“或许,事情的真相并不如你想的那样,不过还是别去了解了,反而心里会更轻松些。”
望着水溶和黛玉离开,水沐木木的回到书房,掩上门,只觉得浑身无力,倚在门上,水沐看着刚才水溶坐过的椅子,想起水溶临别的话“长嫂如母”,是的,虽然自己尽力的掩饰着一切,可精明的王兄还是从事情的来龙去脉里看出了端倪,这句话,分明是在提醒自己,想到自己在盛怒之下,月香最后恐惧绝望的神情,水沐忍不住叹了一声,两行热泪涌满水沐儒雅的面容。
凌晨下了一阵清雪,早上起来,院里浮着薄薄一层细雪,给太妃请过安后,黛玉扶着紫鹃慢慢向回走,阔大的后院里不时有几个婆子媳妇正在扫雪。
转过雕花游廊,见前面两个婆子边打扫边窃窃私语:“听人说月香小产和玉妃有关,要不疯了的月香为什么那样喊。”“平日里真看不出来,原来是这样的人……”
紫鹃实在听不下去了,故意咳了一下,婆子转头一见,大惊失色,两人忙跪下连声求饶,黛玉忍下心中的怒气,轻轻地道:“紫鹃,王爷不是说过,若府里再听到有谁乱说,要怎样处置呀。”
紫鹃会意,道:“王爷说了,掌嘴四十,撵出府去。”两个婆子大惊,伏地求饶,黛玉轻轻叹了一声,厉声道:“王府里那容得你们随口乱说,死罪可饶,活罪难免,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两个婆子相视了一下,便狠狠地自己掌起嘴来,黛玉冷冷的看了一眼,扶着紫鹃离开了。
拐过假山,黛玉舒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对紫鹃道:“紫鹃,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紫鹃想了一下,道:“不是玉妃变了,而是玉妃懂得护着自己了,要王爷知道,还不知多高兴呢。”黛玉叹道:“是呀,潇湘馆里那个只知伤花感月的人已经长大了,紫鹃,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