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缓缓离开苏州,黛玉忍不住掀开帘子,望着渐渐远去的小桥流水,十里荷花,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离愁。
在苏州的这段时间,是黛玉最开心的日子,没有王府的规矩礼仪,黛玉像一只出笼的小鸟,自在轻松,有闲时陪水溶吟诗抚琴,水溶忙时黛玉就看书,做针线,和晚月聊天。
一月来,两人由于年龄相仿,再加上晚月也熟读诗书,性子温婉,颇得黛玉的心思,两人早已熟稔,临走时竟有些不舍,惹得水溶摇头苦笑。
许是没有王府规矩的拘拌,让黛玉纤细敏感的心放松了下来,又加上苏州温润的水土,黛玉纤瘦娇弱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连紫娟都高兴的直念佛,说姑娘终于不用再吃药了。
光润洁白的肤色衬着黛玉如画的眉目,盈盈如水的眸子里柔波轻转,此时的黛玉比之出嫁以前更添了一份醉人的妩媚,常令水溶惊叹不已,恨不能常驻苏州。
行船日行夜宿,不觉几日已过,临近傍晚,停靠在一处偏僻的小镇。两岸是茂密的草树,只有不远处有几点灯火,似是证明着还有人烟。
残月西移,温夜无风,浓浓的雾气笼罩了静静地江面,不知名的鸣虫不停地叫着,更衬得周围寂静无声。
熟睡中的黛玉被身边的水溶轻轻唤醒,刚要问,却听外面一片混乱,不时有呼喝之声,水溶低声道:“别怕,外面可能来了几个毛贼,让紫鹃她们进来陪你,我出去看看。”
黛玉担心的道:“静之,你小心些,让侍卫和你一起去。”水溶微笑着劝慰说:“放心吧,我什么阵势没见过,何惧小小几个毛贼。”
忽听外面冯紫英的声音道:“王爷,船上来了几个小贼,属下已命侍卫抓捕,请王爷定夺。”水溶一听,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看来来者不善,连紫英都不敢擅断。
立起身来,水溶道:“命王府侍卫水沧水浪带人保护王妃,你随本王去前舱。”说完,水溶对黛玉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先去看看。紫鹃,雪雁过来陪着玉妃。”
走出舱门,冯紫英附耳对水溶说了几句,水溶如玉的脸上顿时罩满寒霜,低声喝问:“当真。”冯紫英无奈的点点头,水溶英眉一扬,挥袖向前舱走去。
前舱内,灯光灿灿,随行的官员见水溶进来,顿时停止了窃窃私语,舱里一时静了下来。水溶扫视了众人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值更的官员忙上前说:“不久前,船上忽闯进七八个蒙面人,直朝着前舱粮库去了,值更守卫上前拦截,正在擒捕,请王爷舱中坐镇静候。”
水溶对冯紫英道:“你带几个人去粮库看看,还有没有救治的法子。”一时,回来后,冯紫英对着水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水溶叹了口气,道:“罢了。”
且说后舱的黛玉和紫鹃、雪雁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呼喝声,不觉有些惊心,雪雁道:“往常只听别人说过,不想今日竟碰到了,这些小贼也大胆,连官船都敢截,只是胆大包天。”
紫鹃握着黛玉的手道:“玉妃,别担心,王爷身边有侍卫护着,没有事的。”黛玉轻声道:“我知道没事的,可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紫鹃,要不你陪我出去问问侍卫。”
雪雁道:“我的玉妃,这能是随便出去的吗,若王爷知道,我俩还活不活了,放心吧,外面有那么多的侍卫呢,再说,你出去只会让王爷更担心。”
黛玉坐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儿,挥手对紫鹃道:“去把琴取来。”调好弦,黛玉纤指轻扬,悠然平和的琴声洋洋洒洒,连嘈杂的呼喝声在琴声中也有些瑟缩,满江面上不一时便溢满了悠扬的琴声。
前舱的水溶听的琴声,平静如水的面上微微一笑,忍不住站起来,走到舱门前,听得外面不时传来刀剑相碰的打斗声,不绝于耳的呼喝声,不由得激起当年策马疆场,指挥退敌的豪情万丈,对身后的冯紫英道:“紫英,陪本王出去看看,哪里的小贼竟如此嚣张。”
冯紫英还没应声,一旁的随行官员劝道:“王爷千金贵体,万万不能渉险,还是在舱内坐镇指挥才是。”
水溶笑道:“当初战场上面对十万敌兵,本王都没皱过眉,又何惧区区几个小毛贼。”说完,径自走出舱门。
水溶出的舱门,透过隐隐的雾气,见船头甲板处随船侍卫围住七八个蒙面人正在厮杀,由于地方狭小,其余大队的侍卫只得在一旁拦截,一时竟也无法擒获。
水溶细看,见蒙面人招数精妙,动作灵活,一看就知必不是寻常盗贼,转头对冯紫英道:“你看那人的身手,绝非等闲之辈,怪不得会轻易得手。唉,是本王一时大意啊。”
冯紫英道:“王爷不必自责,紫英也有错,听到声音,如果先去粮库,可能就不是这样了。”水溶叹道:“恐怕是天不该绝。”
看着厮杀的众人,水溶深恐夜长梦多,不由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侍卫听令,留一活口,余者格杀勿论。”
侍卫发一声喊,见北静王爷气定神闲站在那里,白衣如雪,玉面含威,深邃的眼神如秋水般扫过一众人,不由的个个奋勇争先。
蒙面人本已不支,又听得如此,更是心慌意乱,一时间乱作一团,为首之人一看形势已去,忽的倒剑自刎,余者见状也相继仿效,侍卫们一时呆住,就无一活口留下。
水溶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道:“验明身份,天亮后交地方处理吧。”说完走回了前舱。少顷,侍卫来回说,死者身上无一证明身份之物,问水溶如何处理,水溶摆摆手,命其退下,对冯紫英道:“你着人看看,还有没有可疑之处,记住,要仔细。”
过了一会儿,冯紫英回来,对水溶道:“死者无一暗记,无法辨认。”水溶道:“吩咐值更兵士清理一下,其余的人散了吧。”
看着众人走出前舱,冯紫英上前低声对水溶道:“王爷,小人在一个死者身上发现王府印记,刚才人多嘴杂,恐传漏出去,才没有做声。”
水溶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和本王所料如出一辙,忙了半天,你也回去歇会吧。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本王自有决断。”
匆匆又吩咐了几句,水溶便向后舱走去,刚才听到黛玉平静如水的琴声,水溶的心也一下平稳了下来,幽幽的琴声让两人明白了各自的关心。
走进内舱,幽亮的灯下,黛玉把琴放在一边,如水的双目正望着自己,娴静的神情一如平日,雪雁和紫鹃坐在一旁陪着,见水溶进来,两人忙退了出来。
黛玉忍不住迎上来,掩不住的关心,两人几乎同时说道:“你没事吧。”竟有种恍然若世的感觉。
水溶看着娇弱的黛玉道:“刚才外面刀光剑影,杀声如雷,玉儿,你怕不怕?”黛玉轻轻的把手放进水溶的手里,抬起如水的双眸,望着水溶,缓缓的说:“静之,生,亦随君,死,亦随君,黛玉何惧之有。”
水溶听罢,忍不住一下子把黛玉揽入怀中,喃喃的说:“水溶哪世修来的福气,竟能让你如此坦然的生死相随。玉儿,我不希望你如此,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一连几日,船上的人都是戒备森严,好在再无事发生,终于平安到达。
回朝后,水溶陪着黛玉回了王府一趟,又忙着交旨,办理断后事宜去了,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则留在府里。
先去北静太妃房里,正巧王妃也在。看着水润妩媚的黛玉,太妃笑着道:“玉妃的气色看起来比刚嫁进王府时好多了,这就好。”
黛玉道:“让太妃挂心了,儿妃不在的日子,太妃和王妃姐姐受劳了。”说完黛玉便将在苏州的特产、首饰作为礼物送给太妃、王妃。
北静太妃笑着说:“难得玉妃有这份心,王妃,你就收下吧。”北静王妃只得淡淡的道了谢。
耳听得水漓娇俏的笑声,便见她兴冲冲的走了进来,见过太妃后,拽着黛玉的手道:“玉嫂,你们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我可真想你们,你们一走,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黛玉微笑着道:“我和王爷也想着大家,这不急急的赶回来。漓妹,看我给你带回的小玩意。”说完,让紫鹃把在苏州买的精巧的苏编拿出来。
水漓高兴地左看右看,笑不掩嘴,太妃嗔道:“眼看成大人啦,还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黛玉道:“漓妹平时行事很稳妥的,就是在太妃面前才这样不拘束。”
太妃道:“但愿这是这样,好了,你也回去歇会吧。”向太妃告辞后,水漓和黛玉一起离开了。王妃冷冷的看着,心却渐渐发寒,看来这个娇媚的玉妃是越来越深得人心了,不但王爷宠着,太妃护着,如今连水漓也依赖起来,而自己竟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妃,北静太妃轻叹了一声,道:“王妃,你忙了一天了,也回去歇会吧。”
和月眉回到房里,北静王妃把东西全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去,便踩便生气的说:“‘难得这份心’,我还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直到踩累了,王妃才缓缓地坐下,叹了口气,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
每每看到王爷深情款款的看着黛玉,王妃的心里就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嫉妒,都是她,才令的自己和王爷复合成了渺茫的事,想到以后整日里看着两人默契于心的样子,王妃的心里是忍不住的恨……但想到她毕竟是皇上赐婚的王妃,是和自己比肩的人,王妃也只能暗叹口气。
月眉小心的过来,递上一杯香茶,小声道:“王妃别太伤心,只要她生不出世子,就永远越不过你。”
王妃一听,秀眉不由皱了起来,轻轻抿了口茶,思忖了一会,对月眉道:“上次母妃给的燕窝还有吗,去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