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玉苑内,夕阳隐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夜色渐渐暗了下来,苑里的紫藤花廊下,紫鹃正陪着黛玉站在那里,张望着苑门。
少顷,雪雁跑了回来,对黛玉道:“王爷没在书房,听侍卫讲,王爷一大早离府后,一直没回王府。”
黛玉失望的叹了口气,紫鹃劝道:“玉妃不要担心,可能是王爷朝事繁忙,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黛玉没有做声,只呆呆的站在那里。
紫鹃又道:“玉妃,不如我们先回房吧,晚饭在太妃房里你也吃的很少,我让厨房特意熬了点火腿粥,你趁热喝了吧。”黛玉道:“先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喝,紫鹃,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两人踱出玉苑后,沿着石径慢慢向前走着,夜风温温的吹过,扶来一阵阵幽香,一弯残月如钩,映着浅浅的月华,周围一片静寂。
紫鹃看看两边的花树,禁不住道:“玉妃,我们已经出来这么远了,还是从原路回去吧。”黛玉点点头,两人又转身向回走去。
刚走不远,见前方小丫鬟提着灯笼,月眉扶着王妃一起缓缓走过来。
黛玉和紫鹃见无可回避,只好上前招呼,北静王妃淡淡的道:“这么晚了玉妃还没回房歇息?”黛玉道:“房里闷,出来透透气。王妃姐姐也刚回去。”
王妃叹了口气,故作无奈的说:“还不是府里的事情太多,明天西宁王府郡主出嫁,刚和太妃一起商议送什么贺礼,一时竟晚了。我哪有玉妃好福气,整天吟诗抚琴,闷了就出来散散心,凡事自由王爷护着。上次我对太妃说,府里事多,让玉妃帮我打点打点,王爷一听,一口就回绝了,说玉妃身子娇弱,累不得。唉,就我是天生劳碌的命,日日忙的累死累活,在别人眼里还是不满意。”
黛玉回道:“王妃姐姐管理王府井井有条,太妃和王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府里谁不佩服王妃的才能。王爷也知黛玉天资愚钝,实是不能与王妃相比,恐给王妃姐姐添乱,才这么说的。”
北静王妃轻笑一声道:“玉妃真是太自谦了,谁不知玉妃博览全书,才华出众,人还没嫁进王府,才名却早就飞进了北静王府,搅得有人为此寝食难安。”
“王妃,你不会是在说本王吧。”声随人落,夜色中,水溶白衣胜雪,缓缓地负手走过来,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轻笑。
北静王妃一听,忙说道:“臣妾岂能非议王爷,刚才不过是和玉妃妹妹聊几句玩话。既然王爷回来了,那我先回房了。”说完扶着月眉离开了。
水溶走到黛玉身边,柔声道:“天色晚了,快回房吧,以后要是晚上出来,多带几个人。”说完,两人一起向玉苑走去。
案前,水溶看着黛玉将火腿粥慢慢的喝完,才说:“今天皇上召我觐见,说苏州一带水患成灾,民不聊生,让我奉旨代君去苏州治水赈灾,收拾收拾,过两天就走。”
黛玉一听,脸色不由的黯淡了下来,抬起双眸,盈盈的泪珠早已盈满眼眶,望着水溶,哽声道:“苏州水途遥远,王爷要去多长日子?”
水溶站起来,瞧了黛玉一眼,故作为难的说:“这次办差的时间也说不定,少则月余,多则两三个月也有可能。”
黛玉听罢,刚才强忍的清泪刷的流了下来,水溶见黛玉如此,忙心疼的俯下身子对黛玉说:“玉儿,别伤心,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次办差,我想带你一起去苏州,那里不是有你老家的故居吗。况且,把你一人留在王府里,我也不放心。”
黛玉听了,如水的双眸瞪着水溶,长长地睫毛上犹有泪珠未干,嘴里犹喃喃的问:“这是真的吗?”水溶爱怜的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的玉儿。”
黛玉情不自禁的扑到水溶怀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满面,说:“静之,我真料想不到,我还能有机会回苏州。”
兴奋了一时,黛玉忽的想起来,忐忑的道:“静之,这妥当吗,太妃答应了吗?”水溶微笑着道:“你放心吧,明日我对太妃说。”
晨起,水溶和黛玉一起去给太妃请安,正巧王妃也在。北静太妃道:“王儿今日回来的倒早。”水溶道:“母妃,皇上命孩儿代君去苏州治水赈灾,所以孩儿早早回来,收拾一下,过两天就走。”
太妃叹了口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臣就该为君分忧,府里有两位王妃照应,你放心的去吧。对了,出门在外,小春子一人怕顾及不过来,就让月如跟着,那丫头心细,事事周到,这样我和两位王妃在府里也放心。”
水溶看了黛玉一眼,见她正幽怨的望着自己,不由一笑,对太妃道:“太妃不用担心,孩儿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再说,这次去苏州,孩儿想带着玉妃,苏州有玉妃的故居祖地,成亲这么多日子了,孩儿也该带着玉妃回去拜祭拜祭,难得有这次公差,母妃不是自小教导孩儿,‘百善孝为先’吗。”
北静太妃望了一旁的黛玉一眼,犹豫的道:“玉妃的身子弱,路途又远,能受得住吗。”水溶道:“无妨,孩儿有随同的太医。再说,玉妃往年也回过苏州探亲,不会有事的。”
太妃想了想,对黛玉道:“玉妃,王儿的饮食起居要好好照顾,水乡湿润,提醒王儿要注意身子,别累着。”
黛玉忍住心中的欣喜,忙回道:“太妃放心,儿妃一定好好服侍王爷。”水溶看着笑意掩不住的黛玉,不禁掠过正幽怨的看着的王妃,略思忖了一下,水溶对王妃道:“本王和玉妃离开的这段日子,外面的事有沐弟照应,府里的事就有劳王妃了,太妃面前,还请王妃多顾着点。”
北静王妃道:“王爷放心吧,出门在外,王爷也多保重。”随后又酸酸的对黛玉道:“玉妃妹妹,以后王爷就有劳妹妹服侍了。”黛玉忙应了下来。
回到玉苑,黛玉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大声吩咐紫鹃和雪雁收拾行装,听得要回苏州,雪雁激动地热泪盈眶,手忙脚乱的边收拾便对月荷道:“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看看,没想到王爷竟会带着玉妃去苏州。”
月荷看着兴奋地雪雁,心里不由有些失落,自玉妃嫁进王府后,温润的王爷心里就只有玉妃了,连玉妃的丫头也另眼看待,自己服侍了多年,竟连两个跟来不足一月的丫鬟也比不上了,想到这些,月荷的心里不由泛起浓浓的嫉妒。
茫茫江面上,碧波荡漾,行船暂时泊岸停靠,补充给养。后舱的黛玉忍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不时掀起帘子向外望去,但见舱板上,雪雁正兴奋地对紫鹃说着什么,对岸商铺云集,行人熙熙。
水溶在一边微笑的看着黛玉,自从离开王府后,没有了王府诸多的规矩礼数,黛玉像换了个人似的,巧言嬉笑,于行于色,尽显女儿形态,水溶在心里想,也许住在王府对敏感心重的黛玉来说,或是一种拘束。
看着激动不安稳的黛玉,水溶忍不住道:“玉儿,看了半天了,你也不嫌累的慌,你掀帘子都快把我掀晕了,歇会吧。”
黛玉歪着头看着外面,道:“静之,你看外面多热闹,可惜不能出去看看。”水溶笑道:“等到了苏州,哪天有空,我陪你出去逛一天。”黛玉笑着点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看到黛玉跃跃欲试的神情,水溶道:“也罢,我陪你去后舱甲板上看看吧。”看着黛玉不相信似的的眼神,水溶温润一笑,道:“走吧,晚了我可要改变主意了。”吩咐了几句,水溶扶着黛玉走出了船舱。
看着茫茫的江面,擦身而过的商船,岸边熙熙攘攘的人,黛玉兴奋不已,对水溶道:“静之,你看,那是干什么的,那又是什么?”
水溶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哪知你问的是什么,要不让小春子去问来。”黛玉摇摇头,又忙着去看别处了。
冯紫英和侍卫去岸上采买了些物品,无意中一抬头,见后舱甲板上,银袍玉带的王爷身边,一个藕合衣衫的女子飘然若仙,远远望去,虽看不清容颜,但那份飘逸如诗的神韵令身边所有的人顿时黯然失色。
想起宝玉说过的话,看着远处的人,冯紫英不禁黯然形秽,宝玉说得对,或许也只有王爷那样的人才配得起他神仙似的林妹妹。
身旁的侍卫催促道:“公子,快要起锚了。”冯紫英醒了过来,忙匆匆赶去。
行船离岸后,急急驶去,水溶去前舱和随行官员议事去了,黛玉望着外面一晃而过的村舍、绿树,心里竟涌起一股道不明的思绪,“近乡情更怯”或许就是这种心情吧,本来兴奋的心情竟也焦躁起来,肤若凝脂的脸上不时闪过不安的神色。
倒是雪雁依旧兴奋地说道:“玉妃,还有半天就到了,王嬷嬷回来已经快半年了,也不知住没住在府里。”黛玉叹了口气道:“离开那里已经好多年了,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了。”
到得苏州,自有苏州长史率随行官员迎接北静王爷,水溶率部和地方官吏见过面后,安排黛玉住进早已准备好的临时府邸,自己则随着当地官员忙着勘察灾情,又召集各司职官员商议治水赈灾事宜。
临时府邸是一座精致的园子,想是已经准备了些时日,里面一应俱全。后面还有一个花园,亭台飞榭,小桥流水,处处显现着水乡的风韵。
黛玉吩咐紫鹃和雪雁忙着收拾,却见长史夫人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长史夫人温婉端庄,脸上总是一副平和的神态。见过礼后,夫人对黛玉道:“这两个丫鬟平日里还伶俐些,就让她们伺候王妃吧,有什么事,王妃自管告诉丫鬟去找我。”
黛玉客气了一下,长史夫人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