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夜长,潇湘馆内灿灿的灯下,黛玉正翻看着琴谱,紫鹃进来问:“姑娘,明天去北静王府你要穿那件衣衫?”黛玉懒懒的说:“随便那件,你看着准备吧。”紫鹃道:“那就穿南安太妃送的那件藕荷色的吧,明天太妃看到也会高兴的。”
黛玉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伶俐了。”紫鹃笑道:“还不是姑娘调教的好。”黛玉说:“真真是的,一说你越发的更来劲了。”紫鹃见黛玉的身体比往年好了许多,神色也渐渐明朗起来,心里很是欣慰,又和黛玉唠叨了几句,方才歇下。
第二天一早,宝玉随贾赦、贾政等男眷,黛玉跟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凤姐等女眷一起去了北静王府。
进的王府,但见琉檐翘阁,飞瀑流泉,苍松翠竹,玉栏粉垣,比之南安王府又是一番不同。黛玉随着众人穿过金雕玉砌的游廊,来到正房。早有穿红着绿的丫鬟打起帘子,通报进去。
进的门里,但觉暖气扑面,笑语嫣然,当中正座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宫装妇人,黛玉想这一定是北静太妃了,旁边坐着南安太妃,南安王妃,北静王妃等各府王妃,诰命夫人,郡主。
黛玉随着贾母等一一与众人见过礼,早有丫鬟送上座来。北静太妃对贾母道:“老太君身子可好。”贾母回道:“一切都好。”北静太妃又与贾母等寒暄了几句,方对黛玉招招手,说:“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南安太妃也对着黛玉笑眯眯的点点头。
黛玉缓缓走过去,又要行礼,北静太妃拉着黛玉的手说:“不用多礼。”说完,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又问了几句,才转头对南安太妃道:“模样真是好的,就是身子羸弱了点,看着就让人心疼。”复又接过丫鬟递来的玉簪对黛玉道:“这支玉簪就权当给你的见面礼吧。”黛玉刚要推辞,南安太妃道:“一家人不用客气,快收起来吧。”黛玉又谢过接下。
义阳郡主过来拉着黛玉道:“这么多天不见妹妹,看妹妹的气色好多了。”黛玉道:“谢姐姐挂记着,小郡主没来吗?”义阳道:“早来了,又不知跑哪儿去玩了。”两人携着手,随水漓自和别府的郡主招呼。
众人坐着说笑了一会,管事来回,说戏已扮好,用一小茶盘托着戏单,请两位太妃赏戏。北静王妃接过盘子,先挨身到南安太妃身旁,请南安太妃点戏。
南安太妃笑着说:“今儿是你太妃寿辰,让寿星先点吧。”北静王妃说:“论理太妃您是客,论情你比母妃年长,第一出你是推辞不掉的。”北静太妃在旁笑着道:“王妃说的对,你就别谦让了。”
南安太妃又让了一番,方点了一出吉庆戏文,然后又让与北静太妃。北静太妃道:“让他们随便拣好的唱就行了。”北静王妃吩咐下去,一时开了戏,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做的很是热闹。
紫鹃见黛玉坐着有些畏冷,便悄悄给黛玉递上手炉,黛玉自进得王府自是小心谨慎,生怕别人看着说自己轻狂,尽管有些冷,见旁人没用,自是不敢接来,紫鹃只好拿回去。
南安王妃坐在黛玉身侧,见此情景,暗命丫鬟取来手炉,自己先接过抱在怀里,让丫鬟把另一个送给黛玉,低声说:“妹妹身子弱,禁不得冷,抱在怀里暖和些。”黛玉感激的点点头,低声道谢。
戏毕入席,只见各色衣饰的丫鬟悄无声息,各司其职,摆酒布菜,井然有序,黛玉不禁暗叹:总以为贾府吃穿用度已是不凡,谁知比之北静王府,竟是不可同日而语,想北静王妃管家定是自有一套,看下人的气度神色就知非同一般。
一时宴毕,丫鬟又给众人换了新茶,大家又坐着说笑了一番,怡含小郡主跑来对黛玉道:“林姑姑,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黛玉正在犹豫,水漓过来道:“我也去。”南安王妃也笑着道:“妹妹去吧,我让丫鬟跟着就是了。”黛玉点点头,随着怡含和水漓走了出来。
黛玉随着怡含、水漓东拐西转,刚转过一道穿花游廊,却见北静王妃站在前面廊檐下,两个管事模样的婆子正跪在面前,一个伏地磕头,另一个正在自己掌嘴,王妃阴寒着脸,俏丽的眸子冷冷的瞧着,一时,掌嘴的婆子嘴角有一道血丝流了下来。
黛玉见状顿时后悔,进退两难,怡含却毫不懂事的走了过去,北静王妃看到怡含,随后又看到后面的黛玉和水漓,沉着脸低声喝道:“今日先放过你们,若有下次,别怪我不讲情面。”两个婆子忙磕头谢恩,随后急急的离开。
转过身,北静王妃又恢复了以往的高贵优雅,笑着招呼:“林姑娘、漓妹、怡含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怡含道:“我要带林姑姑去那边看好玩的东西。”黛玉上前见过礼后,道:“怡含要带着我们去看样东西,不想竟打扰王妃理事,真是冒失,还请王妃谅解。”
北静王妃笑道:“刚才两个下人犯了错,丢了王府的脸面,让林姑娘笑话了。”水漓道:“平日就看着那个嬷嬷不顺眼,今日犯错了更该惩罚,王嫂做的是,我看着还不过瘾呢。”
黛玉也道:“是呀,没有规矩怎成方圆,王妃真是太自谦了,从今日的迎往送来就可看出王妃理家管府的才能,黛玉佩服还来不及呢。”
北静王妃道:“林姑娘夸奖了。”随后吩咐跟随的丫鬟道:“好好服侍郡主和林姑娘,不得有闪失。”接着对黛玉道:“我先回去了,太妃那里还得好好照看着。”说完,扶着丫鬟匆匆的离开了。
怡含撅着小嘴道:“想不到舅母还这么凶。”水漓嗔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黛玉轻声道:“怡含别这样说,你不是要带姑姑去看什么吗,快走吧。”
拐过假山,但见一池寒冰如一面平镜,池上蜿蜒的玉桥通向中央的飞檐翘阁,黛玉缓缓的走上玉桥,抬头只见“听雨轩”三个字苍劲飘逸,如龙飞凤舞。左右各有一句诗“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黛玉默默的看着潇洒飘逸的字迹,竟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一旁的水漓见状道:“这都是王兄亲笔写的,他平日就喜欢写这些。”
黛玉点头道:“我虽不喜欢李义山的诗,但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带着一种淡淡、幽幽的意境,令人不禁心生向往。”水漓笑道:“我可不喜欢这些诗呀词呀的,不过王兄却喜欢,经常和那些清客们在书房里念叨,酸死了。”
黛玉不禁想起南安太妃说的“溶儿文能安邦,武可挂帅”的话来,看来北静王爷的文采确实不凡,别的不说,就冲这手书法,也可媲美名家大作,也怪不得宝玉平日对他推崇有加。
黛玉默默的看着周围的景色,想象满池荷花翠叶的日子,年轻英俊的北静王爷临荷听雨,该是王府里一道别致的风景吧。
怡含和水漓早蹲到池边,大呼小叫,原来有人特意砸碎冰冻,露出一方池水,引得池里的鱼儿争相出来,黛玉不禁莞尔,这就是怡含巴巴引自己来看的东西。
太妃房里,北静太妃和南安太妃一起倚在榻上休息,外面自有两府王妃照应。南安太妃道:“溶儿和王妃还没和好?”北静太妃叹道:“唉,真是一对冤家,眼瞅着大婚近三年了,也没添丁,溶儿又抗着不让我选侧妃,真让我着急。”
南安太妃道:“溶儿怕是伤透了心,王妃这事也做得有点过。”北静太妃道:“娶时溶儿就不合意,再碰上这事就更寒心了,有时看着溶儿的样子,我这做母亲的都心疼,可王妃除了那件事做的过点外,其余的事也无可挑剔,况且娘家的势力不容小视,真让我为难,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南安太妃道:“先劝溶儿娶房侧妃吧,我们北府总得散枝开叶,至于溶儿和王妃,慢慢来或许也就好了。”北静太妃道:“我也这么想,虽然冲溶儿的地位、模样,各府郡主尽可挑,但又怕再选个不合意的,岂不再多此一举。”
南安太妃道:“我有个主意,义阳跟了我两年了,品性脾气模样都好,和溶儿也常一起,看样子也能合得来,不如……”北静太妃道:“我也看着义阳这丫头不错,稳重娴静,知书达理,就不知溶儿的心思,等我暗着问一下,如果能成倒是好事一桩。”两位太妃不仅为这个主意暗喜不已。
眼看天色渐西,众人相继告辞。
南安太妃、王妃因是至亲,府里另设晚宴,自然留下,南安太妃笑着对贾母说:“也让玉儿留下陪陪我,等明天派人送回去。”
南安王妃也说:“是呀,王府梅园的梅花都开了,今儿没空陪妹妹去看,等明天好好陪妹妹赏梅去。”北静太妃、王妃也笑着挽留,贾母自是无话,又客套了几句,让紫鹃陪黛玉留在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