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会馆在南书房西侧,毗邻着书房,两旁青竹篱笆环绕,加上昨夜的一场瑞雪,更显得清雅古朴。
和水溶走进内书房,黛玉便听到隔壁里人语喧哗,想是清客们来了不少,水溶低声道:“我过去看看了,你身子刚好,那边有软榻,你坐着躺着都行,有什么事吩咐小春子就行了,等一会散了我再过来。
黛玉点点头,低声笑着道:“去吧,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听你舌战群儒了。”水溶温润的笑了笑,道:“你这个玉儿。”说完,便匆匆的离开了。
黛玉坐在案前,随意拿起一本书来,听的隔壁里众人行礼的声音,一时奉承颜媚之声不绝于耳,黛玉不禁暗自叹息,却听水溶清朗的笑着道:“大家不用多礼,今日里难得良辰美景,各位大可畅所欲言,以雪论诗,方不负瑞雪丰年。”只听众清客纷纷附和。
黛玉只听一人道:“王爷,今日以雪赋诗,不知限押何韵。”水溶笑道:“本王素来不喜限韵,分明有好好的诗句,何苦为限韵所缚,本王只出题不限韵,大家只要立意清新即可。”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王爷高明,古人云‘编新不如叙旧,刻古终胜雕今’,老朽不才先占一首:句芒宫树已先开,珠蕊琼花斗剪裁。散作上林今夜雪,送教春色一时来。”
众人齐声叫好,黛玉也不禁微微点头,看来水溶的清客里也不乏才人辈出,只听水溶笑道:“秦老做的好诗,虽古却有新意,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过却有一点遗憾,空有雪颜无雪骨。”
黛玉不约而同的赞了一声水溶的评点,果是如此,此诗虽巧,却只画形未刻骨,空有锦词堆砌,却无神形于中,让人难免有些遗憾。
其中有人道:“王爷说的是,雪肌冰骨,浩然长气,才是雪之内蕴,小可献丑了: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听着水溶和清客们吟诗论典,指前语后,黛玉心里不禁涌上满满的自豪,想不到水溶的才学竟是如此的博广,平日里水溶总是夸自己,其实和他比起来,黛玉不由有些惭愧,自己只在诗词上有些造诣,而水溶却引据论典,行行精通。
听得清客们要水溶作诗,黛玉不由轻轻一笑,不想却听水溶笑着道:“昨夜飞雪,本王偶得了一首,自觉入心,小春子,你去隔壁书房把案上的书卷拿来,慢慢来,别着急。”
黛玉听着水溶后面的两句话,禁不住暗自一笑,低声对雪雁道:“研磨备纸。”略一思忖,黛玉提笔一挥而就,小春子刚刚进了书房。
看着墨然未干的宣纸,小春子轻轻的拿起来,行了礼后,悄悄地走出去,黛玉将笔放在研上,一瞥间,见一旁的书卷上有一本诗集,在那里显得格外突兀,黛玉不由有些纳闷,忍不住轻轻的拿起来,刚一翻开,却飘出一方书柬,捡起来,见上面只有“水静之亲启”几个字,再无片字只语,看字迹娟秀飘逸,似是女子手笔,黛玉感觉有些眼熟,却不知在哪儿见过。
黛玉拿着书柬,书柬还没有打开,黛玉愣愣的看着,丝毫没有听到隔壁里清客们对诗作的品评,倒是雪雁过来悄悄的说:“玉妃,你听他们在夸你的诗做得好呢。”黛玉点点头,妙目却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柬,默默地放回了原地。
缓缓读完小春子递上的诗句,水溶不禁暗暗赞叹,黛玉挥笔之间,一首清新高雅的咏雪诗卓然而成,而且词意新颖,不落俗套。将卷纸交给小春子放回书房,水溶温润的一笑,望着众人,道:“本王昨夜隔窗而望,见飞雪漫天,寒风凄厉,不由文思泉涌,占得一首。”
只听有人起身道:“王爷才学博广,此诗不同以往的大气豪迈,相对而说婉转清新,精巧不俗。古诗词有豪放、婉约之分,不想今日王爷兼采两家之长,以往的豪放诗让我等信服,今日的婉约诗更是出人意料,卓然不俗,小可真是佩服之极。”
又一清客道:“此诗构思巧妙,古往今来咏雪诗大都以雪形雪颜来赞雪骨雪情,王爷却另辟妙境,以雪融反赞高洁,全诗上下无一雪字,却字字透出雪之高洁,真是让在下等愧颜。”
水溶静静地听着清客们不惜余力的夸奖,感觉比夸自己还受用,他的玉儿才气逼人,举手成章,比之这些整日里浸蕴诗书的清客有过而无不及,况且诗作高雅脱俗,不是这些人能比的,想到这些,水溶温润的面上情不自禁的浮出一丝笑意,深邃的眸子不由的向里瞥了一眼。
送走了谈诗的清客,水溶笑着走进书房,对黛玉道:“玉儿,这下你可知道为夫是怎样的舌战群儒的吧。”黛玉轻轻一笑,道:“你的口才倒不曾领教,只是言媚之声却不绝于耳,我在一旁听得都有些羞愧,难为你能在那儿坐稳了。”
水溶笑道:“真真你这张嘴,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率真的样子,想不到我的玉儿一首咏雪诗,震惊四座,你没看到他们钦佩的样子。”黛玉道:“他们那是看在北静王爷的面上才会那样夸得。”水溶笑道:“我倒不这样以为,你的诗确实比他们更胜一筹,更何况意语深远,别致不俗。”
黛玉忍不住娇嗔的道:“静之,这些话刚才已经听多了,书房里你还有事吗。”说完,不由自主地瞥了水溶一眼,水溶笑道:“走吧,没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太妃和孩儿们。”
和水溶走出书房,黛玉情不自禁的又回头望了一眼书案上的那本突兀的书,倒是一旁的水溶催促道:“走吧,难不成你还舍不得离开,等下次我再带你来听听。”黛玉点点头,随着水溶离开了,却有一丝狐疑暗存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