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涵君从不觉得她应该矫情一点,应该对薛云宏说:“五哥,人家是看见李家四小姐对你眉来眼去,气过了,所以留在原地探探口风。”她虽然学着别人的着,但是并不代表她会学着四小姐一同矫情。矫情,这个词,对陈涵君来说,有点儿玄乎,就像她当初从城楼上跳下时,也没有想到过她应该矫情一把,赚赚别人的眼泪、金钱什么的,然后索性被人拦下,跳不成,不仅赚了名声,也使得自己的钱袋充盈。而她仅仅是一跃而下,那样干脆的动作,她现在想来,还不得不佩服自己,当时的举动,真是帅呆了。
再说,李四小姐她矫情,是因为有了一个爱她疼她的哥哥,没有这样一个资本,矫情起来也没人看。而且这本是反映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紫宸做爹做娘的,做哥做姊的,过度的宠爱他们的孩子和弟妹,这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她得对薛云宏说清楚,让他号召一下,这样一个口号:为了孩子的明天,让我们放他们飞翔。
陈涵君在脑海中整理好思路,便将它说给薛云宏听,怕他不明白,便又加了一个例子。例子是:一条母狗生了一窝狗崽子,他们的名字分别是一花、二花、三花……有一天母狗不在家,一窝狗崽子到处乱爬,晚上,母狗回来,见小花不见了。母狗当时的心情是糟透了,失子之痛,堪比割去心头肉。母狗低头看着正吃着奶的孩子,心中的母性关怀达到了极致,她对天发誓,此生定要加倍疼惜剩下的孩子们。后来母狗也是这么做的,狗崽子们被她照顾的白白胖胖,可是不到一年,狗崽子中有两条因为肥壮症死亡,三条在与其他家狗打架时,受了严重的伤,卧床不起。母狗看到她的孩子们要么死要么受伤,心力交瘁。然而,后来,争当狗王大会上,一只无亲狗夺得这一荣誉,他在接受全狗朝拜时,说:“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到自己的母亲。”天不负有心狗,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母亲,母狗看到自己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孩子,感到很自豪,同时,她也终于明白:溺爱是杀死孩子的武器。
薛云宏听了她这么一说,手中的书堪堪落到胸前的毯子上,目光呆呆的看着陈涵君。
薛云宏一双黑眸中,黯淡无光,显然是被某人吓住了,他看着她,说:“你对李家四小姐有意见?”
她说了这么多,没想到竟然被他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陈涵君脸上的从容一消再消,最后一点看不出,她说:“呵呵,我对她没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你刚才说这么一大通干嘛?”
“干……嘛……?就是希望你号召你的国民,不要溺爱孩子。”
“哦”薛云宏挑眉,续道:“是吗?”
“是的。”
——
陈涵君走出薛云宏居住的房间,瞬间感觉温暖了许多。她觉得今晚的薛云宏和平时有那么点不一样,先是对自己那么的冷淡,随后才恢复平时模样,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得罪他的了?
不过自己总算走着出来了,听说在沙场上和他碰过面的敌人,可是无一幸免的,幸好自己不是他的敌人,如果是的话,他不会——
她越想越害怕,她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如鸿毛一样死去。
她刚走到一个池塘边上,便听到池塘对岸有笛声传来,笛声呜咽寂寥,若河面上的雾气带着冰寒,缭绕着人的视线,触动着人的心弦。
陈涵君停下脚步倾听,闻笛声来自于河对岸延伸在池塘中的小亭,仰头对着漫天繁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么大一处庄园,相信它也是带着遗憾吧,当初只听说陆从敬思念宋云惜思念的紧,将本是**的爱情,转换成一股由心的恨意。如今,再听闻这夜笛声,终是明白人生的冷场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这个庄园中的另外一个人。
陈涵君拾阶而上河渠道,沿着环形的道路朝着小亭方向走去,凉风吹着裙摆前后抖动,竟有种越朝那去,越急的样子。陈涵君朝着四围看去,只见朦胧的黑影下,离之最近的云石发着微弱的光芒,她觉得这个庄园真是奇妙,不仅布置风格上与众不同,而且奇花异草到处可见,不知道这到底与宋云惜有几分关系。
陈涵君打量着那块发光的云石,想到白天路经这里时,只发现它是一块普通石头,如今到了夜深人静时,才懂得它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这就像人一样,本来相处在一起时,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好,等到失去了才明白她是那么的好。
陈涵君走到离小亭不远处的梅花树旁停下脚步,面向河面,她见河面上已有水流汩汩流动,想着已经过了寒冬腊月,一切会有新的开始,不应执迷。她身旁的梅花树,梅花早已凋落,留下的是欲长出新叶的芽儿,星光下,灯烛中,芽儿焕发着生机勃勃,预示着终有一****会长成肥硕的叶子。
数九寒冬早已过去,那为什么还要执迷那一份早已不在的纠葛。
亭中人若是听到了身后有人,缓慢的转过身来,陈涵君对上他的双眸,里面住满了闪闪的星火,他放下搁置在嘴边的笛子,身上的蓝袍风中凌乱的摇动着。
陈涵君先他一步开口说话,“李公子,这么晚还不睡?”
李牧年朝她这边走来,走到离她一步远的距离啊,她可以看到他的嘴角冷淡无纹,他说:“你也不是没睡?”
“听到公子笛声,便慢慢地踱着步子过来,本是站的远远地,不想打扰公子的,不料还是打搅了你。”
李牧年握着笛子的手,背在身后,视线停留在池塘中汩汩水流上。
陈涵君说:“公子应该看开点。”
李牧年转过身来,看她,问:“你知道我的事?”
陈涵君“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和你夫人的事。”
“你知道!”他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紧逼着陈涵君后退,“你是怎么知道的?”
敢情他不想别人知道他的事。
陈涵君退了一步,抬头看他,星眸中透着池塘中波光粼粼的亮色,她说:“我遇见了你夫人以前的一位故人。”
“故人?”陈涵君看他的神情,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对,故人,我也知道你的夫人是被逼无奈方嫁给你的。”
“被逼无奈?”李牧年定在原地,眼神闪闪烁烁。
他又说:“不是的,云惜是自愿嫁给我的,当初她来找我说,说她走投无路了。”
“那你知道她已经嫁过人了吗?”
“知道,她当时告诉我,她被他的夫君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