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涵君被安排在靠东首的紫薇院中,听打扫的侍女说,每到夏日来临时,满院中开满了一片紫的花,陈涵君无法想象这是一出怎么的胜景,只见说的那个侍女,说的口水横流,满脸喜色是想掩也掩不下去的。
陈涵君想,你现在说这些真的不济事的,现下也不会开什么花,连叶子都没长出来。要想看到花,只有等到夏日,然而自己根本就不会待到那会儿,于是乎,不管侍女如何天花乱坠,自己保持着一耳出那耳冒,不过,为了迎合侍女讲述,她还不忘保持着认真听讲的模样,一手支着头,睁着大眼睛,点着头。
侍女见她很感兴趣的模样,两边粉腮又要动起来,桃花色的眼皮,像极了桃花瓣在风中抖动,只见陈涵君摆了摆手,说:“等等!”侍女被吓一惊,嘴唇半张着望着她。
陈涵君支起的手一晃,眼神流波回旋,脸上露出对不住的神情,说:“抱歉,我刚才做了个梦。”说着,用手捂着嘴打哈气。
侍女听她这么说,张大嘴变得更大,敢情这里出现个睁着眼晴睡觉的怪人,对于自己说话被无视的不甘心不慎在意,与见到怪物相比,这一点真的可以忽视。
陈涵君笑哈哈,“以前我睡觉梦游过,听我的丫鬟说,当时也是白天,我着了件白色宽松裙装,脚步轻飘飘的逛到园子中,走起路来,像鬼神出没,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个情况。”她见侍女脸色有些惨白,续道:“我再眯一会儿,假如我梦游了,你将我的样子描述一遍给我听听。”
侍女被吓得腿瑟瑟发抖,急忙说:“奴婢记得,刚才四小姐让奴婢这个时辰去她房中拿花样子来着。”
陈涵君装作不乐意样子,眯着眼睛,摆摆手,说:“去吧。”花样子,我看那位四小姐,压根是不会绣花的。
这四小姐便是上午见到的那位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姑娘,性子有点像块石头,不见到比她硬的就不心软。也许是经常被李牧年**溺着,身上的小姐气儿十足,陈涵君真心的不喜欢那位四小姐。
四小姐住在离他二哥李牧年一墙之隔的石头园,院中载满了大大小小的奇形怪状的石头,陈涵君听到这个时,差点笑岔气,幸亏翠儿拂了拂她的背,才缓过来,她上气不接下气时,看到薛云宏拿着他深黑的眸子瞪她,意思是让她小点声。她赶紧捂住嘴,那样子真是可爱,惹得薛云宏喝道嘴里的茶,尽数喷了出去。
幸好当时房中没什么人,否则两人的形象啊,丢大发了。
翠儿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本茶经书册,见陈涵君倚着矮几轻笑,将书交给她,问:“公主在乐什么呢?”
陈涵君接过书,眼神从书面上略过,嘴角笑意仍在,说:“刚才吓了个小姑娘。”
“公主吓谁了?不会是那素苗吧,我见她一路上跑的很凶。”
陈涵君翻开茶经的第一页,眯着眼睛笑。
翠儿见她如此也明白了,“筠意今天还受了她的气,这回也让她吃回瘪。”
陈涵君将书放下,说:“叫筠意收敛收敛性子,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
翠儿点头应着。
晚上,夜风微凉,许是过了南北分界线,这儿的气温渐渐感觉到一丝暖意,夜空中星辰如烛,若明丽若晦暗,彼此之间的,是恬静的湖海,上面漂游着的是对远方亲人的期盼与祝愿。曾经的书籍中,有过这样的描述,“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然而此时并不应景,更加贴切一点的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虽然此时并没有月亮,谈不及月光如潮水,随大江流去,不过星垂平野阔,很帮衬。陈涵君仰头望天,星光若落入她的眸中,明明亮亮的,晶莹至极。
薛云宏住的房间还亮着灯烛,陈涵君慢慢踱着步子朝着那儿而去,也不知道薛云宏白天叫她晚上来干什么,不会问她白天为什么心不在焉的吧,陈涵君想了想,随后遥遥头,不会,薛云宏那么一个富有心思的男人,不会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的,那他要干什么?
她想不到,但也到了门前,她轻呼了一口气,随后敲门。陈涵君敲了两下,从房间内就传来,男子沉沉的声音,“进来。”听起来有几分慵懒的味道,不过陈涵君也没有管它,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房间内点了白檀香,陈涵君有些奇怪,他从前从不点这类香,为何房中点了这个香。但是她想了想,任何人都没有固定的习惯,就拿自己做个比方,从前在宫中从不吃甜腻的红烧肉的她,今天还不是吃了几筷子,虽然吃到嘴里怪怪的,不过也算开了个先河。
其实谈到红烧肉,是这么一回事,中午薛云宏、李牧年、李家四小姐和陈涵君坐在一桌吃饭,不知是不是四小姐打听来,陈涵君从不吃红烧肉,故意地将红烧肉放进她的碗中,脸上还带着端庄素雅神情,惹得陈涵君一阵恶寒。
不过陈涵君也没有挑明,直接将红烧肉放进嘴里吃,脸上带着浅浅微笑,还道了声谢谢。
结果晚上饭食就苦逼了,只见自己面前摆着一大盘红烧肉,她抬头望了望,见李牧年一脸微笑的说:“陈小姐,喜欢吃红烧肉,今晚专为你准备了一份,看适不适合你的口味。”陈涵君脸上笑容僵着,若枯萎的花,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勉强笑着说:“谢谢李公子。”
要说她开这个先河吧,并不是很光彩,但是到底也是先河,她从不妄自菲薄,是自己做的,就要勇敢承担下来,不是自己做的有时也可以承担下来。
她管第一种叫守信,第二种叫仗义。然而无论怎么看,她吃红烧肉这事儿,不光谈不上守信,更加称不上仗义。
哎,什么逻辑。
陈涵君嗅了嗅房中的白檀香,感觉起来还不错,至少比那红烧肉的味道好多了,她脸上笑容如半开的桃花,夜烛的映衬下,红润甜美。
薛云宏倚在睡塌上,一手执着书,一手随意放在身旁,一副慵懒的模样。陈涵君进来,他也没有什么动静,如雕塑处在那儿。浓密的眉毛,烛火下黑亮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该死的俊美。
陈涵君一会儿失神,清醒过来时,眉头轻皱着,心中不服气,为什么长这么英俊,蛊惑人心。
她“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五哥,大晚上叫我来,有什么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忽然感觉到一道厉光从眼前飘过,下面的话深深被吓了回去。于是,和颜悦色地说:“五哥,有什么事吗?”
她真心佩服自己的变脸速度,如果去演变脸的话,应该,不,是一定会红极一时的。
睡塌上的男子将书朝下落了落,正对着胸前,只说了一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