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宴
抬起头来时,但见他嘴角噙起的一抹微笑。
“呃,你是碧落人?”
我想是我刚才那个样子不太合礼术,把他逗乐了吧。收拾好情绪,我警惕地一边问他一边随他往里走着。
“我是碧落人,来东华学习音律和佛经的。”他倒是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哦。”我似有似无地答了一句。
“今晚是王爷让我来为大家表演助兴的,娘娘。”
尽管我没有再问,可他还是将我心中的疑虑都回答了出来。我开始以为这人是不是会读心术什么的,就像刚才一样,他能明白我想要小太监换什么样子的地毯和彩带,也能像现在这样一目了然我的想法。呵,这个碧落国好像真的不是我想像中那样简单啊。
“那个,服部……”
“叫我幽藏就是了,娘娘。”他礼貌地在一旁欠了欠身,完全掩盖了我没记住他名字的失礼行为。
“好,幽藏。”我也爽快地笑了笑:“你知道今天晚上都会来什么人吗?”
“主宾是太后,当然还有各宫娘娘和各地藩王们。”
“看来裕王做事真的很细心啊。”我不由地自叹道。
“嗯,能跟裕王这样的人相识成为朋友是在下的荣幸。”
我回望,只觉一种奇妙的笑容掠过服部幽藏那张清俊的脸。我也没有多说跟着他来到一排玉石磬前面驻下了脚。
服部幽藏伸出白晰的食指轻扣磬面,随际便发出一阵清脆干净的声音,悠悠扬扬,不绝于耳。
“娘娘也懂音律?”服部幽藏侧头看着我。
“我?哪懂这么高雅的东西?”我嘻嘻一笑,转身欲离去。
刚跨出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丁丁咚咚的声音。那声音根钢琴有些相似,缺少了钢琴音色的华丽、和弦的和谐,但是却具有着浑厚、大器之美。每一个音符都传递着远古的神秘,透漏着亘古的永恒。我听呆了,脚下像着了魔般向那天籁之声走去。
“还说你不懂音律吗?”
乐声嘎然而止时,我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服部幽藏,那玩味的笑容。
“呵呵,本宫只是觉得好听罢了。”
“哦?能触及心灵的声音只是好听而已?”服部幽藏放下手上的乐锤,指着我们面前往来穿梭的宫人道:“看看,这里还有谁因为一段好听的音乐而驻足的?”
我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娘娘,把你的手给我。”
风,又是这恼人的风,卷起他如丝的细发抛向我面前,妖娆着将我缠住,无法挣脱,一步步靠近他的身边。
手里的冰凉被他的的热情所融化,飞舞的乐捶在晚霞掩映的天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音符像精灵般从玉磬里跳跃出来,嘻笑着,欢悦着飞往这座沉闷宫殿的个个角落。
一时间,我的脚步飞舞,带动着裙裾阵阵旋转,头顶,身边飞扬着粉白的花瓣,一身白衣胜雪的我雀跃在玉磬之间。来往于阖闾宫的其他人闻声而来立在廊边,树下聆听这天籁之音,正在打扫的宫人们也放下工具呆呆的望着如舞之精灵般的身影。
此时,仿佛时间静止,苍穹之上久久回荡着那迫人心弦的旋律。
结束了!我缓缓放下手中的乐锤,这才发现满是人们惊讶而崇敬的目光。服部幽藏环住我的身体,紧闭双眼,浑身颤抖。
祁月天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萨木昆与秀北和南星两位曾经的藩王,全都目瞪口呆,惊诧莫名。
天啊,我怎么看到了那么多的痴傻表情!
脸色酡红的我,小心翼翼地离开服部幽藏的怀抱,慢慢移向朴秀北两兄弟面前。
“那个,皇后娘娘,您的演奏真的很出色!”
愣了,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愣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时候的我哪敢有一丁点的散失啊,可是偏偏就遇上了这多事的服部幽藏。
我回头,无力且无奈地向他笑了笑:“本宫多谢阁下倾馕相授,阁下现在请先准备一下,稍后还要为太后表演助兴呢!”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愤然走到了秀北与南星面前。
“阿大阿二,我们走!”
两人愣了愣,随际又赶上了我的脚步。
“娘娘,您这样气冲冲地是要到哪里去啊?”
在一处偏院下,秀北从身后扣住了我的肩。
“我,我,我来撒撒气还不行吗?”我转过身有些羞恼地看着秀北:“那个该死的碧落人,教就教吧,还……”
“呵呵,娘娘好久不见,你变得可爱了。”宋南星靠着树杆揶揄道。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想跟他多说,还是那句话,知道得越多也就越累。
“不过……”朴秀北看着我,乐融融地笑。
“不过什么?”
“不过,刚才演奏的那首曲子我们从来没听幽藏先生演奏过哟。”
“啊?你们都跟这人很熟悉?”
“嗯,幽藏先生几次到东华来都在我们藩南小住过。他精通音律与佛法,而且为人高傲,嗯,怎么说呢,想与他交朋友是件挺难的事情。”
我望着侃侃而谈的朴秀北,他对服部幽藏的敬意似乎并不亚于他对祁昊的敬意。
“没错啊,幽藏先生的医术也是非常了得的。只是他平日为人低调,所以娘娘才会没有机会注意到他罢了。”宋南星嘻嘻一笑,根本就是在说我没心没肺,不关心周围事物。
不过想来也是,我到东华这么久了,除了整日憋在这几间宫殿里,也就只有与祁月天出过一次宫。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有机会好好的欣赏过。哎,我啊,快被圈养成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了。
曾经看过一本书,一个女人写的吧,当时有一句话挺不明白的,不过现在我想我明白了。那句话是这样的:爱一个人就应该因为他得到一个世界,而不是因为他失去一个世界。
夜,本来是我喜欢的,可以卸下满身风华随意漫步在屋围的风景下,任风轻拂深邃的长发只是走着,走着……
然而今天的夜却从头到尾都压抑着一层灰蒙。
暗红的灯笼,暗红的地毯,墙头那些没有生机只像是一种回忆的灰绿,还有跟前这黑漆案桌。看过这些低沉的色彩后,我知道我的心里有一种力量在暗涌,也有一种本能在退缩。它两纠结着,相互攀援着,试图争出个高下,可是谁也没有胜过谁的本领。
阖闾宫内,已然热闹非常了。宽敞的厅堂摆满了宴席。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物,多到让人应接不暇。忙着上菜的宫女太监们川流不息,坐在宴席上的宾客们谈笑风生。
“太后驾到!”
随着这一声高扬得辩不出性别的声音,我缓缓抬起了头,看到那个端庄的妇人徐徐步入殿内,在众的人跪拜下走到我的面前。
我微眯着眼,双手撑着面着的桌案,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她站着,我坐着。
对持,时间凝固一般可怕的对持。
终于在她的高傲支持不住她的愤怒与那一丁点的惧缩之时,她开口:“皇后,看不到哀家站在你面前吗?”
我,翘了翘嘴角,微笑。
不急不慢地起身,跪在她华丽的裙下:“臣妾参见太后。”
她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我也不等她叫起,就自各站好起来。伸手一挡,拦下本来跟在太后身后的一群女人。
容琳,芙渠花一样的女人,高贵典雅,比我一月前所见更多了一丝自信与傲气。
她美目一转,瞪上了我。
我跳后半步,做出一种害怕被她掴撑的惧意。斜眼瞅了瞅她:“琳昭仪,看不到本宫站在你面前吗?”
我忍不住还是露出了窃笑,回头看了眼刚刚才教了我这句话的邓太后。只见她平静的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怒意。
再看容琳,这女人可能是早就把自己当皇后看待了吧,很久没有向宫里其他女人下过跪的她此时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盯着我。
跪吧,毕竟你还不是皇后的。
我仰了仰下巴,静静地忤在她面前,当然也是在一屋子来宾与那些还分不清谁是主子的奴才们面前。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我的面前,又花花绿绿地跪了一遍……
爽,流着泪似的爽。
这一岔过后,在月天的调和下,大家都上了席位。我巡视过去,高座之上不少人都对我露出饮恨的目光。当然,众中之最就是容琳与太后了。
不过我今天的目的并不是要来与这帮子女人斗气的。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端起酒杯走到了太后席前。
我还没说话呢,那个死太监李生赶紧把拂尘一扫:“太后身体微恙,不可饮酒!”
妈的,李生。你算个什么玩意啊。
我瞪了瞪他,当然知道这都是太后在来前作的吩咐。她也有她的顾忌和担心。
OK,不喝酒也就罢了。不过我堂堂一国之后,就这样悻悻地来了又悻悻地回座,是否显得太没面子了呢。
于是乎,我放下酒杯躬了躬身,佯装诧异道:“太后玉体欠安?让大医来看过没有?有无大碍啊?”
“皇后过虑了,哀家只是受了凉,无大碍的……”她倦倦地说。
“李公公,你是怎么做奴才的。明知太后身体向来不好,也不多留心照顾,我看你这奴才命做到头了吧!”我没等太后说完,便扯着嗓子高声责骂起李生那阉人。
我这个毫无规矩地骂李生,一来是出刚刚那口气,二来也是想让在场的那些有心和无心的人知道“太后的身体向来不好”这样一个事情。想要撑权,想要控制一个国家,她必然要得到一些同盟的支持,军力上,行政上,财力上,或者国外势力。不过这些人支持她都应该是会想得到回报的才是,所以谁也不想在自己忙活一场之后,所支持的那个人一命呜呼了。这样子费力不讨好的事,我想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做的。
果然,余光中闪过一些有点疑惑,且不太确信的人脸。
想要的效果差不多达到了,我抬起头,谗媚地笑了笑。
“太后母亲,臣妾听说人啊只要心情一好百病就会全消的。要不,臣妾给您说个小笑话,给您舒舒心吧。”
她凤眼微启,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我想这老太婆真要开口了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说不定会骂死我的。
嘿嘿,我就看看她能跟我撑多久。
在所有人都傻啦叭叽地望着主宾位上的我们时,我清了清喉咙道:“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看了看各位,好像都坚起耳朵在听。于是又接着说:“这个故事是这样的,以前呢,有一个小太监。”
说到这里大伙好像都来了兴趣,当然最有兴趣的就是站在太后身后的李生。他可能特别在意我即将说出来的话。
半秒过去,我没有再多说一句。本来就不待见我的邓太后,觑着眼问:“下面呢?”
“没啦!”我答。
“哼,你这是个什么笑话,有头无尾的。”太后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这个故事啊,呵呵,是臣妾跟太后一起说完的,怎么叫有头无尾啊。”
“哀家跟你一起说完的?”
“是啊。”我理了理嗓子说:“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啊。从前有个小太监……”
太后显然又懵又气了,大声问着。“下面呢?”
“下面没啦。”
这一次,我话音一落,只听到有人“扑哧”一声,喷出一口茶水。我转过头,看到萨木昆正拈起袖子擦嘴。而在他附近的祁月天,不满地抖了抖衣裳,只是脸上也隐隐地带着微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萨木昆一边帮月天拭着茶水,一边乐着说:“你家这皇后真的太坏了,以后有得受了。”
“以后?”月天疑惑地看了看他。
“呃,没什么,本王就是替你们担心罢了。”萨木昆离开祁月天,落坐,看着我一个劲地坏笑。
呵呵,这些古人啊,就听了这么一个小段子也能乐成那样?我撇了撇嘴,回头只看到李生这阉人脸憋得像茄子,只是一双眼睛迸着火光似的恨着我。
切,本宫还怕你不成。老实说了,讲这笑话就是针对你的。爹妈生了你,你却来当太监,真是不肖子啊。
我瞟了他一眼,再看太后。这老太婆现在像是领悟到那笑话的真谛了,想笑,又不得不碍着脸面忍住,那模样看着也挺痛苦的。
我说:“臣妾不才,说个笑话也不会,没让太后高兴反到让李公公不乐意了。太后母亲还是看幽藏先生的表演吧,臣妾告退了。”
邓太后,想是也不乐意见我的,挥了挥手让我回了座。
坐好后,侧脸一看,容琳和那一帮娘娘妃子们的,个个对我不是怒目相视就是不屑一顾。估计他们对我刚讲的这个笑话都觉得俗不可奈吧。
俗吗?也许吧……
我拈起面前那只通透的白玉杯,正想仰头而尽的时候,身边低低地传来一个压抑的声音。
“少喝点,小心身体!”
我愣了愣,脸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容琳?
脸上带着高雅而含蓄的笑,连余光也没有偏向过我这边。
我有些迷惘了。
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酒杯,极为不雅地抓起一只鸡腿。正在这时,殿里已经架好了一古琴,服部幽藏也已款款落座。
琴是好琴,冰裂梅花纹,只见那七弦张于板面,右出岳山,左入龙眼,按下手指一试,发音极为清亮。琴家本就有“左一纸,右一指”之说,意思是琴面过高则碍指,过低了又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