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危机
祁昊从身后把着我的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我这饮茶之道。整个过程中他对我的语言与态度都极其暧昧。我想他不是为了教我吃茶,而是想做给身边的萨木昆看罢了。这就是雄性动物最原始的本能之一。
我撇了撇嘴,对这茶末子冲出来的茶水确实不敢恭维。不想这动作又被柳生原康那家伙瞧了个正着。
“娘娘好像对碧落的茶并无好感啊。”本来还谦逊的他好似也火上心头。
“呃,没有,好喝得很,我还想着再来一碗呢。”
“那好,这次就由小王来为娘娘煮茶。”说着那男人就开始动起来。
这下我巴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呵,东华不是有句古话说‘茶者,一杯为品;二杯解渴;三杯饮驴。’我看咱们娘娘喝个四五杯也没问题吧。”柳生千媚在一旁讥笑,引得屋里除了祁昊以外的所有人都掩嘴而乐。
“看来你们柳生家对本国的文化了解得不少啊。”我不咸不淡地说:“那你们可知本国还有这样一句话么。‘茶者,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章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腑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喝了七碗茶就能变成神仙。所以四杯五杯不过是发发汗,舒舒筋骨,有何不可饮。”
我话语一出,堂内寂静无声。千媚自知又碰了壁遂将求助的眼神递向柳生原康。而那男人应是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也怔怔地愣了神。
“灵儿说得好。”祁昊在我身旁偷偷牵住了我。
“本人说过,只要我穿着这身朝服便代表了东华的尊严,是不容有人随意挑衅的。”我轻轻在他耳边回应。
因为刚才那些茶末留在喉咙不太舒服,我随手拿起已冷却的一杯茶水顺了顺喉。嗯,爽快多了。我淡淡露出微笑。
“那些冷却的茶水并不可品,娘娘怎么还会有如此清朗的表情?”柳生原康捉摸不透地望着我。
“碧落国的小王爷,小公主。我刚刚说过我并不会品茶,茶水皆是因我想喝之时便是最上品,不想喝的时候千金难求的大红袍也为下下之品。”
“娘娘即能说出千金难求大红袍又怎么会是不懂茶之人。原康遇茶道即如遇剑道一般,得见对手便是要分个高下才安心的。”柳生原康抓住了我话中的纰漏,好像不想此事就这么算了。
“哎,算了算了,为了让你安心你说要做些什么吧。”我一摊手面对柳生兄妹坐了下来。
“斗茶!”
就知道这两人要来这招,我无奈地点点头道:“开始吧。”
于是,屋里的气氛又高涨起来。我们三人围坐屋中,太后,祁昊,萨木昆,还有两个太监不动声色的观战。
“取茶来。”祁昊下令,不一会小宫女捧来几包茶叶放在我们面前。
“这是干嘛?”我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祁昊。
“你……该不会不知道……斗茶的内容吧。”祁昊疑惑地望着我。
“啊,不知道!”我的回答差点让他跌在地上。
“你要品茶面汤花,品尝鉴赏出这些茶叶的优劣。你这个傻瓜什么都不懂还答应与人斗茶。”
“呃,皇上这些都是东华的茶吗?”我很少见他这般模样,像是要输掉比赛的球队队长。
“是啊,不过朕可不相信你能品出多少来了。”
放心!我呶了呶嘴,这句话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娘娘,可以开始了吗?”
“好吧。”
我看柳生原康一会煮水,一会儿烫壶的,没多久几杯清茶就放到我面前。
他看了看我,不可置信地问:“娘娘您泡的茶呢。”
“要像你这样泡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泡茶。就品你那些吧。”
我听到祁昊的哀叹,又闻萨木昆重重的笑声,咂咂嘴道:“别笑啊,我本来就不会这么泡茶。不过你们不是说只用品茶分胜负的吗?”
“娘娘说的是。”柳生原康无端端地从额上冒出几条黑线。
说完我们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开品。每品完一杯都有侍者拿来纸笔让我们各自写下茶名及茶品的好坏。
柳生原康放下最后一杯茶,回味无穷地定了定神,抬手在纸下写下几字,恭恭敬敬地对我施了个礼。
“娘娘,小王的茶已经品完,您……”说话间抬头见我扑啦扑啦地还在喝着。
“切,真的不知道昊哥哥为什么让这么个女人做皇后。”柳生千媚低咕一句,问:“娘娘,您还在等着成仙吗?”
屋里又是一阵闷笑。
“好茶,好茶!”我咂咂嘴,挥手招来侍者也在最后一张纸上写下几字。
“太后母亲,我哥与皇后都品完了茶,结果写在纸上,还请太后母亲作个评断,看看谁才是这茶道行家。”柳生千媚抚在邓太后脚边恳求着,回头也不忘狠狠瞪我一眼。
“好,好。依了你这丫头。”邓太后宠爱地拍拍千媚的头。“大清早就不让哀家得个安身。”
她懒懒地示意,李生赶快将两份写着茶名茶品的白纸呈上。
邓太后本来漫不经心的目光渐渐变得不可思异,她抬眼看了看我,嘴角轻轻扬起。
“这次哀家倒是分不出个高下来了。”她摆摆手让李生将纸张呈于众人面前。
大家好奇地围着两张纸,第一张清清楚楚写着几种茶的名称,出处,品极。第二张从头到尾只有相同的几个字‘好茶、东华出’。
“太后,这怎么就分不出高下来。明明是我哥赢了嘛。您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第一杯为华山雾,上品;第二杯为降红,上上品;第三杯为南疆普洱,中上品;第四杯为冻顶乌龙,精品。而皇后纸上写的只有‘好茶,东华出。’这还有什么不能分清的。”
呵呵,瞧柳生千媚急功近利的样子,竟然把太后母亲也只叫作了太后,好一副趋炎附势的皮囊。
眼睛的余光从不识大体的千媚身上移向高座中的邓太后,不禁发觉她的眸子比想像中更加清朗,此时正适量地微弯着,那好似赞许的光芒静静地投入我眼中。
不会吧,莫非这老太婆已猜到了我的伎俩?
“是啊,太后,萨木昆虽是粗人,但也知道娘娘这……根本就没有……分出茶品来,怎么说都是原康兄胜出一筹啊。”
“算了,还是让她自己来解释吧。”邓太后依着椅背坐起,“哀家想皇后这么写应该还有后文才对。”
她犀利的眼光透过众人直落于我身上。我不禁一寒,这老太太果真不好对付。
“请娘娘明示,就算输,小王也不想输得不明不白。”柳生原康一副穷根究底的苦像。
“呃,原康王,这胜负还没定下来你怎么就知道是自己输了呢。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失败。至少我们东华的男人是这样。”我看是开慰的话,却让柳生兄妹面红耳赤,抬不起头。
一旁的萨木昆也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我。
“茶不是人,它们从来不把自己划分出个三六九等。”我微微起身,淡然地看着这对好胜心特强的兄妹道:“是人有了品级之后,才将这天生自然长的灵物也分了等级,甚至于将这超然脱俗之物作为比斗之品。即便要斗茶,也应为之作到‘和、敬、清、寂’。和、敬乃为处理人际关系的准则,通过饮茶做到和睦相处、互相,以调节人际关系;清、寂则是要以幽雅清静的环境和古朴的陈设,造成一种空灵静寂的意境,给人以熏陶。然,小王爷与公主好胜心切,只想以茶道表现自己的所知所为,这样做岂不有违真正的茶道精神,且略显滑稽么?”
我正颜厉色地对视于座下二人,还是那句话,想找我风灵的麻烦随时奉陪。
“然而我的确是品不出这些茶在味色上有何差异,也说不出它们的出地。就斗茶而言,我输给了原康小王。”柳生原康出乎意料地抬头看我,以为我本是要数落于他,却将这次的胜利交于他手,他刚想开口,我却止住他的想法。
“我还没说完。”我向他优雅地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于我东华肥沃之土生长出来的,莫说是茶,就算是棵草也是人间上品。”
“说得好!”萨木昆在众人皆为震惊之时,一拍巴掌笑了起来。
“好一个爱国极深的皇后娘娘!”他神采奕奕地看着我。“本王现在算是明白太后作不出定夺的原因了。”
“原康兄,比起皇后娘娘的胸襟你是不是太过狭隘了啊。”他大笑着向柳生原康走去,路过我身边时轻轻捏了捏我垂下的手。
好大胆的塑绒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如此调戏本小姐。我红了脸,轻轻退到一边,不料正好落进祁昊的胸怀。
“灵儿。”他轻唤一声,我随之抬起头。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飘飘然印在我唇边。
“你干什么,当然这么多人也不害臊。”顿时我脸红到脖根,但还是不忘向身后轻笑的瑞公公做了个鬼脸。“笑什么,死老头子。”
“皇后,到哀家这里来。”这时,太后朝我招了招手。
“儿臣讨扰了母后多时,请母后降罪!”我乖乖地跪到她面前。
“孩儿过来。”老太太伸手扶起我,抱在跟前,那架势应是对我无比的疼爱吧。
“怪不得皇帝那夜将宫里闹得个天翻地覆,丢了你这么个宝贝棋子谁不心疼啊。”老太太微温的声音轻轻响在我耳边。
宝贝棋子?
我不由心下一凛,胃里直抽搐,感觉就像有人从我身体里正慢慢抽出我的灵魂。害怕,焦虑,苦闷?说不清的情绪统统涌上了心头。
“孩子,好好做。哀家会看着的。”她捧起我的脸,轻轻在额前吻了吻,“跟皇上下去吧,哀家也累了。”
我如获大赦,跪地谢过后逃也似地出了这间“鬼屋”。
祁昊见我脸色不对免去随从的太监宫女,急着跟了出来。
“不说请完安就走吗?”我急冲冲地走在他前面,如按礼训我这是大不敬的做法。
“不是皇后急于在太后面前显摆显摆么,怎么还牵怒于朕来了。”他故意咳了两声,“你不能走在朕身边吗?”
“如果皇上走快点不就可以让灵儿走在你身边了?”我又加快了步伐。
“朕知道你是早上的气还没消。”他跟上来两步抓住我的手,“你站下来听朕说一句!”
他强制性地把我留在原地,定了定神很认真地看着我说:“灵儿,你做得很好,谢谢!”
好一对母子,说出来的话都像剧本一样。
我微微有些失望,暗淡下眼神:“好了,我可以走了吧。”
“你就这样按受东华国君的致谢?”他不服气地拽着我的手腕,“真的有这么想离开朕吗?”
我眨眨眼望着祁昊朗星般闪耀的,足以令所有见过他的人为之感动的墨色眸子,颤微微地说:“皇上,臣妾雄心很大,可是膀胱很小,你再这样不放手,我……我……就忍不住了啊。”
“滚!”
在祁昊轻柔、尴尬、无奈的骂声中,我如脱疆的野马一般冲出了永寿宫。
一路小跑回到锦华宫,只见脂云愁苦着脸依在大门外眺望。
“快倒点水来,渴死我了!”我恍过小丫头的身子跌进屋瘫在椅子上。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她将茶杯放进我手心,“琳昭仪带了一帮妃嫔娘娘们来过好几趟了啊。”
“扑……”我一口将水喷出,不想这心跳未平静,呼吸未均匀时又有麻烦找上了门。
“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接过脂云的手帕一边拭着嘴,一边问:“琳昭仪她们来有何事?”
“奴婢不知,也没敢问,瞧她们那样好像都挺不愉悦似的。”
呃,这就叫波霸跳弹簧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这些女人来我这儿,无非是想看我闹出“越狱”这档事后太后的表现罢了。我安了安神正想着对策,这些女人就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我眼前了。
“娘娘万福千安!”底下十来个花一样的女人,各怀鬼胎地向我问安。
“姐姐,妹妹们都平身吧。”我端正身体危坐于正堂,嘴上带着笑心里却对这些女人没有底。“锦华宫里没有娘娘妃嫔的,来我这儿的都是姐妹,大家自便。”
等这帮人安坐好,宫女们也给她们献了茶,大家吃茶的吃茶,打望的打望,看来没有一个人愿做这出头鸟说明来意。
我顺着杯沿看了看神情淡定的容琳,又望了望有些不安的浣惜,暗笑也只顾吃自己的茶不说话。
慢慢的,自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开始躁动。平静的殿堂里如初春的庭院般,悉悉唆唆萌生出种子发芽时的声响。
“娘娘,今日天气不错,听说沁芳殿那边新规整出了一片院子,昨日琳姐姐说着要带咱们去瞧瞧谁想被万岁请了去,娘娘不如今儿您带我们去逛逛吧。”说话的是模样讨巧的珍美人。
“是啊,娘娘在家里坐着不如出去走走,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再没几日这样的天儿,不去可惜了。”
“臣妾也听说沁芳殿那边的花儿开得正好,进宫几天了也没见过那是番怎么样的景儿。请娘娘屈驾走一趟吧。”
一根火线引燃一串炮炸,大家七嘴八舌无非就是要我走这趟。去是当然要去的,若不去会让她们觉得我怕了,但是,这帮人又为何非要让我去那新翻出来的园子。她们葫芦里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