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宏彦接到谭重的电话,说是找了个临时住所,几个朋友在一起聚聚,邀请她和王墨参加,也算是来认认门,添点儿人气。意外之余,骆宏彦感到了极度的喜悦:这表明谭重大度地认可了自己和王墨之间恋人的关系,同时也将他与自己一段时间以来的不愉快揭过去了。这是谭重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也是他第一次找自己在公开场合露面,显示着之前两人间的模糊不清的关系正式转变为朋友关系,所以骆宏彦非常干脆的答应了,并迅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王墨。可惜,王墨的反应大出骆宏彦意料之外,让骆宏彦从云端直落冰窟。
感情这个东西最是说不清道不明,从在心中埋下种子开始,你就不知道究竟会发出一颗什么芽来;等到生根出苗,就开始疯狂地索取水分和营养,却容不得半点伤害;就算两个人细心呵护,共同培育,到时候开什么花结什么果还很难说;何况,时日漫长,又有几人能够珍惜恒久呢?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爱情,不是因为爱情本身的原因,而是因为这种东西过于柔嫩易损,极其微小损伤、甚至几不可见的划痕都会被无限放大,要么时刻纠缠伴随始终,要么立刻毁灭。所以,为了人类繁衍需要,就要让恋爱中的人们走向婚姻,而让恋爱中的人们走向婚姻的前提条件就是各自相信对方的鬼话这有点难,上帝多聪明啊,略施小计,便把陷入恋爱中人的智商给降低了一大截,或者直接把他们变成了白痴或者傻瓜!据未来科学家在未来研究证明,荷尔蒙这种东西逞强碱性,能够迅速侵蚀人的智力,其分泌数量与当时的智商高低是绝对负相关!
王墨对骆宏彦一见钟情的时候,骆宏彦能够对他假以辞色他就会高兴到天上去;之后陪着她去了趟万方,一路上都是受宠若惊的感觉;把自己撂在车站上自己出去办事、连做什么事都不透露一点,自己对她也不敢有半句怨言;看到谭重搂着她从宾馆出来,自己跑上去询问,却没有被忽视的酸意和对另一个男人的敌视;她为了谭重的默然离去而大哭,自己最大的期望只是她能够听自己说一句话;时过境迁,两人已是热恋中人,王墨那一生一世都会呵护她、疼爱她、怜惜她的绵绵情话余音尚在骆宏彦耳畔缭绕,一声惊雷便瞬间炸响!
“你说什么?要去他家里吃饭?”王墨都没有听完骆宏彦的话,脸色就已阴沉下来,大声问道,可谓声色俱厉。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骆宏彦惊讶地望着王墨,两只眼睛已经圆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藕断丝连!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们之间不干净!怎么样,忍不住了吧?”王墨醋海翻波,话中连讥带刺。
骆宏彦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编制了一下午的童话,大大方方向外界、特别是向谭重宣布“我们是一对恋人”的期望和幻想,在一瞬间竟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她把那双好看的大眼闭上沉了一会儿,再微微睁开,仔细地打量了王墨一下,不怒反笑,平静地问:“你是说,你早就怀疑我和谭重不干净?”
“这?”看着骆宏彦怪异的表现,王墨忽然之间有些害怕,也清醒了许多,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了,但男子汉的尊严不容他低头,况且那个怀疑折磨自己很久了,既然说出来了,就干脆摆明了倒也痛快,不然,心中塞着个结,一辈子都别想痛快。于是,他索性如摊牌一样对骆宏彦道:“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咱就把话说清楚吧!你们若是没有什么的话,他怎么会费那么大力帮你安排工作?他怎么会飞奔几百里路玩命似的到万方去找你?你又怎么会几次为他伤心、为他哭泣?你能给我说清楚吗?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骆宏彦围着王墨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的对王墨进行了一遍扫描,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限惋惜地说:“你是我的第一个恋人,我多么享受恋爱的感觉,多么感谢你及时的出现没有让我在还没尝过爱情的滋味时,就有可能成为他人的情人!我对我们的爱情甚至痴迷到宁愿放弃谭重给我的一切,也要把我的人和我的心完完全全地献给你一个人,甚至幼稚到幻想着这一辈子就谈这一次恋爱,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动情!当谭重邀请我们去他的所谓的新家做客时,我一直在憧憬着我们手挽手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将是多么的甜蜜,多么的幸福!”
“等等!你是说我们一起到他那里去?”王墨突然感到自己可能听错了或是理解错了。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骆宏彦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本来还想继续挖苦王墨一下出口气:你让我说清楚,我为什麽要对你说清楚?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对你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对你证明我的清白?但是她没有,因为虽然他口无遮拦地伤害了自己,其出发点还是因为爱着自己,不过,用爱伤人,痛彻心肺!自己刚刚被他用爱刺伤,难道自己也要以爱的名义还给对方吗?不,不能!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没有贫穷的困扰,没有事业的拖累,没有世俗的偏见,没有谭重,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刻意寻找一些没人的所在,说些鬼才相信、当然还有两个人彼此相信的绵绵情话,做一些让人心动过速的、只有恋人之间才会在意的诸如拉拉手、亲亲脸之类的小动作,不知不觉间就会感到脑子中一片空白、灵魂飘入云端,其中滋味,何以言说!骆宏彦昂起头来,本是想让伤心的泪水在脸上慢慢流淌,以纪念将要逝去的这段爱情,突然发现自己眼中竟然没有泪水,伸手到眼睛上摸了一下,的确没有湿润的感觉,奇怪之余,低下头来看着王墨,见王墨倒是泪眼婆娑、神情痛苦地望着自己,眼中竟露乞求之情,不觉心中柔情顿生,取出一方纸巾走到王墨身前,怜惜地擦拭了一下王墨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或许是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连累你受伤,我很过意不去,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吗?”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即使我错了,你也要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呀?我混蛋!我神经病!我不该胡乱猜疑,我不该胡说八道!你怎么对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求你别离开我!”王墨的声音低沉、嘶哑,看到骆宏彦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其他表示,知道已是难以挽回,一时竟像撕心裂肺般的难受,声带哭腔地哀求道“我向你道歉,向你说对不起,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怎么做都行!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
“王墨,不要这样,让我们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吧!你那样做,会让我看不起你的!”骆宏彦把为王墨擦泪的纸巾在手中攥了攥,又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等到走出很远很远,骆宏彦才依依回头向王墨站着的地方凝望了一会儿,然后一下跳起来,把手中浸着王墨伤心泪水的纸巾用力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