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翔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如此执着,不知变通?既然是通灵宝玉,又怎会拘泥于形呢?且不说如《红楼梦》中所说,那块石头能大能小,善于变化,以至于幻成人形,往来于天上人间,单就古书典籍中对和氏璧的记载,两千多年来就有数十种形状,圆长厚扁,不一而足。”
谭重也浅笑了下,又问:“那你又是如何认定此玉便是和氏璧呢?难道说世间就仅此一块宝玉吗?”
“这话问得有理。我用了许多年时间,从其出处和其特有的灵性入手,结合几十年前我偶尔得到过的一个信息,又经过对古人相关的记载考证,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就是传说中的和氏璧。”
“几十年前得到的信息?是不是闯关东的时候?”谭重笑道。
“这你都听说过?”华翔感到了谭重话中的嘲意,却并在乎。
谭重说完之后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够尊重,想了想才又道:“今天上午在布匹批发市场,华文斌老哥给我讲了些你过去的事情,颇具传奇色彩,但是因为时间太短,也只听了个片段。”
“嗯,说是传奇,那只是说者与听者的感觉,试问,传奇中的人物有哪一个会享受那段过程?”华翔沉思道。
谭重一怔,立时明白了这一句简单话语中的感慨和沉重。想了一会儿,轻轻一叹道:“说来惭愧,那段历史我不是很了解,只限于从几篇文章和几本书籍中的叙述,虽说那时的生活颇为艰难,却不能理解被迫奔走他乡的背景和缘由。恰好今天有些空闲,你不妨说来听听。当然,若涉及到隐私或者不能对外人言者,我也不敢过分。”
华翔喝了一口茶水,似如沉到了过去的时光中,慢慢道:“所谓背景,都大同小异,缘由却各有不同。那一年,我备下了草苫砖木,想着盖几间房子迎娶郝玉秀,但几经申请,大队里就是不给我批地基,并且不时羞辱于我,让我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下艰难度日,生不如死。但是,在晚上,我却总能得到玉秀的温情与安慰,便又能滋生出生的坚持和对未来的奢望。但是命中注定,谁又能改变得了呢?”
“命中注定?”谭重重复了一句。
华翔叹了口气后,继续道:“是,命中注定。那一年,沈万闯的父亲当上了我们岭上镇那时叫岭上公社的革委会主任,从此开始了对我们这些人更为残酷的打击。到得后来,我们已经是每天战战兢兢,夜夜噩梦缠身,直觉生活再没了盼头。有一天,沈万闯带人来到了我家,把我准备盖房子的砖木推倒砸烂,说是这些东西是我们几个兄弟从公社里偷的,并把我们押到了公社批判大会会场,脖子上挂着反革命的牌子低头挨斗。”
“那时候沈万闯是干什么的?”谭重问道。
华翔道:“从文化大革命开始,沈万闯就是红卫兵头头,后来又成了造反派头头,一九七零年后,他当上了民兵连长,总之,不论运动如何演变,他都能走在前列,并且和他爹与时俱进,直到他爹也从一个村里的队长逐步晋到了公社革委会主任的位子上,嗯,革委会主任相当于现在的镇党委书记,是那时的公社一把手。那时,我看到几年来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材料被砸了个稀烂,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一天晚上,我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苦苦地等待着郝玉秀的到来。”
华翔停顿了一下,似如不堪回首那些过往的岁月。
“等到了深夜,我仍然不肯离去,因为玉秀她已经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猜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是不论哪一种可能,其结果都是应该能够等到她的到来。天上的月亮慢慢地向西移动,在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踪影。我抬头向东方望去,只见无限远处一缕晨曦隐隐显现,知道清晨来临,想见到玉秀的希冀终于消失了。于是,我回到了家中,提着我娘给我连夜赶制的百十张薄饼,揣上全家凑起来的十几元钱,趁着凌晨人少,向着北方走去。”
“不是说两个人吗?还有一个是谁?”谭重插话道。
“那是一个神来村的小孩子,也是因为出身不好,打小就受沈万闯欺凌。我与他是在一次批判大会上认识的。那是一次全公社的什么动员大会,足足有一万多人参加,站在台子上挨斗的反革命分子也不少,我记得好像有二十几个的样子。在大会的间隙,我们也能够坐在地上歇一会儿,便都呲牙咧嘴地揉着脖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边说会儿话。小石头这孩子很机灵,求知欲也很强,也不知怎么就听到说我有才分、有学问,趁这次机会便找到了我,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后来,就经常到我们村来找我,什么都想学,也什么都学得会,确实聪明。”
“你去东北的时候就带上了他?”谭重道。
华翔点了点头,说道:“我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模样,只听我爹断断续续地讲过一些他的经历,也都因为时代不同而失去了参考价值。但总想着,再差也不会比呆在家里等死差,出去闯闯还有一点儿未知的希望。只是想到孤身在外不免寂寞,遇见什么事也缺少个帮扶的人,便与小石头悄悄讲了一下那时候不敢随便对他人讲,一不小心便被扣上‘密谋复辟’的罪名!好在我信得过小石头,倒也不怕他去告密,另外,他若告密,自己也脱不了同谋的嫌疑。”
“这倒有点地下工作的味道。”谭重听得有些沉重,便打趣道。
华翔也笑了笑,继续道:“也多亏了有小石头跟着,让我们坐了一路上的免费火车!”
“难道说在那个时候就有了逃票的现象?”谭重问道。
“自从有了票,就有了逃票这一说,不过那时候相对来说更容易一点而已!”华翔道。
谭重惊讶道:“啊?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