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晚,张剑锋和陆雨林来到陈二的古玩店,陈二将他们二人请到里屋的办公室。
“张队长和陆警官请坐。”
张剑锋和陆雨林坐在室内的长条沙发上。这是一个面积很小的办公室,一张老板台和一个靠椅,靠椅后是一个书柜,里面摆满各类古董。在室内还有一个长条沙发和一张床。墙壁上有一个书法镜框。
张剑锋和陆雨林看着室内的几件文物,张剑锋发现有两件是辽代的彩陶,因那次在文管所经邱文清和秦小玉讲解和后来到博物馆观看,他们对辽代文物已有了一点儿认识。于是他问:“陈老板,这两件应该是辽代的古董吧?”
陈二看了张剑锋一眼,说道:“张队长,只这几天你就会看文物了,真厉害。是的,这两件是辽代中期的物品。”
张剑锋笑了,“陈老板,你找我们……”
“是这样的。”没等张剑锋说完,陈二说了以下情况。
“昨天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半个月前,孙富来过我的店,这个人对古董很感兴趣。他前年就曾来过我的店,去年也来过两次。开始我并不认识他,后来听常来我的店的人说这个人叫孙富,是东山银光村的,对古物很感兴趣。见过几次后,我们就熟了。这次他来我店待一会儿,见没有顾客了,便问我一个黄色的带有黑花的瓷枕头值多少钱。我问他说你有吗。他说有是有,但有几处裂痕,已用胶粘上了。我说这种东西得看是哪个年代的。瓷枕这种东西在我国最早烧制于隋代,唐代以后开始大量生产,宋代比较盛行,以至后来的元、明、清都有。如果是唐宋时期的,且品相好的话,可值几万元到几十万元。如果是晚期的,瓷枕又较为普通,一般值几千元或几百元。我说,你想卖的话,最好将这东西拿来给我看看。孙富说,他回去再考虑一下,到时他再拿到我这来。隔了三天,孙富真的来了,并带来一个人,从一个皮包中拿出那个用报纸包着的瓷枕,并说这东西是他外地一个朋友的。我一看他打开的东西就惊呆了,原来是一个少见的金代黄釉黑彩虎形瓷枕,我想这不是定窑就是磁州窑烧制的。瓷枕有两处裂痕,经过黏合,整体布局还很好,不怎么影响品相。孙富问我这是哪个朝代的。我说是金代的。他问能值多少钱。我想收购这个瓷枕,便说这种东西很多,这件品相不好了,也就值五百元至一千元,而那个和他一起来的人说至少要两万元,因为他听人说过这种虎枕很值钱,是珍品。我虽然有心收下,但嫌要价有些高了,品相差了点儿,便没有收购。那个和他一起来的人,还从皮包中拿出一枚铜镜,是金代双鱼镜。孙富让我看看是哪个朝代的,我说也是金代的。但这件东西他们没打算出手。之后,他们就走了,至今也没有再来。不过,和他一起来的人我认为也是咱东山的,因为我后来在集市上见过他。我不知道他们的东西的来历,心想会不会盗墓而来的?听说小孤山上有不少辽金时代的古墓,于是便给你打了电话。”
“陈老板,你这次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太感谢你了。”张剑锋握着陈二的手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来,孙富有可能是盗墓团伙的成员,但他的同伙都是谁呢,他手中的瓷枕等物品是否出手了?
在轿车中,张剑锋将此情况报告给董宝山。董宝山想了想,说他手中的货不见得已出手了,先不要打草惊蛇,要对孙富家进行监视,如果他外出就进行跟踪,看他与什么人接触。
于是,张剑锋调回孙少林、荆雷,他们分组会同派出所民警对孙富家进行监视。可三天过去了,孙富根本没有走出过家的院落,这让张剑锋非常着急,这样长期监视下去,不但消耗大家的体力和精神,还会耽误时间。经过思考,他决定来一个引蛇出洞。
二
这天中午,派出所一名民警来到孙富家。他老婆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后发现是管片区的民警张军来了,因为张军多年来一直负责他们辖区的治安,并多次到过他们家,他们早就熟悉了。
“是张警官呀。”
“大嫂,大哥在家吧?”张军踏进门后问。
“在家呢,说这一段时间腿疼,只好在家养伤了。”
孙富正拿着一把蒲扇坐在沙发上扇风,见张军来到他家,勉强站起来。
“张警官,今天又下片来了?”
“是呀,大热天,上边非得折腾我们。”张军不满地说。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孙富问。
“调查。天真热,渴死了,让嫂子给我们弄点儿水喝吧。”张军说。
“好,我让你嫂子给咱们泡茶。”孙富说。
张军坐在沙发上,拿过孙富的蒲扇扇起风来。
孙富的媳妇为张军泡上茶端了过来,张军接过茶,吹了吹茶杯上面的浮茶喝了一口,然后放在茶几上。
“你说调查,调查什么?”孙富低声问。
“唉,什么地方古墓被盗,一个人被杀死了。”张军说。
“古墓被盗,还有这事?”孙富听后一惊,但很快又镇静下来。
“是的。我们正在调查。”张军说,片刻后,他对孙富说,“这个死者叫侯敬安,我们正在查他的同伙呢。这伙人去年就开始在一些地方盗墓,还有五里坡古墓被盗也被发现了。这伙人真可恶。”
孙富又是一惊,但又镇静下来,“查到了吗?”
“各管一片,在撒大网,凡与他认识的、有联系的人都要调查。明天还要对古玩店进行排查,每一件物品都要鉴定。省里这几天来了几名专家,他们可神了,一看到古物就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什么时间出土的,一个也跑不了。”张军说着,神秘地看了孙富一眼,接着说,“这个侯敬安你认识吗?”
“不认识,没听说过。”
“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弄明白的。这些盗墓的还有几件物品没有出手,不清楚是什么铜器、瓷器之类的,但我们已经布下了严密监控,只要这些人一打电话,我们全能监听到。对了,这事别和其他人说。”
“那是。我现在腿疼行走不便,哪也不去,和谁说去。”
“大哥不是工伤吗?”
“是工伤,工地给了一万元钱就不管了,到现在有时还疼呢。”
张军又喝了几口茶,扇了扇蒲扇,然后说:“什么古董调查,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东西。老孙,你对古董了解得怎么样?”
“什么古董,我也不明白。”
“就是在墓中挖出来的古物。我说这伙人真是的,盗什么墓,缺八辈子大德了。那些古玩店也是,还收赃,给寄卖,查出来非得严厉惩罚。我们所长也够认真的,叫我们先查居民区,明天晚上全城统一行动,要查全城各个古玩店,非得将那些被盗文物找出来不可,够我们累的了。”
“是呀,干你们这行真不容易,是够累的。来,喝茶。”
张军随后又谈了些其他事,便说要到村委会去开会,于是离开了孙家。
三
张军走后,孙富有些坐立不安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打着转。张军说明天全城统一行动,搜查各个古玩店调查古物,还有专家来,这可不好。因为藏了几个月的一件瓷枕和一枚铜镜前些日子才由同伙齐大军送到静月轩去寄买,那里正在联系买主呢,现在看来是没有卖出去,还放在店中。如果明天警察一查店,发现那件文物,必然要追查下去,那个店主朱化林再狡猾也不能自圆其说。因为专家不可小看,能确定文物出土时间,这是可怕的。还有两件文物在郑老八手中,这个人办事有些不稳,可现在打电话告诉他也不妥。没听张军说吗,电话可以监听。想来想去,孙富决定还是冒把险,去找齐大军和郑老八,特别是齐大军,他那件金代瓷枕和铜镜还放在朱化林那里,危险呀!
于是,孙富穿好衣服,拿个小布袋要走出家门。这时在外摘菜的老婆问他:“待了那么多天,怎么想到出去了?”
“待不住了,我出去买菜去。”
“买什么菜,家里已经有了。”
“我买点儿熟食什么的。”
“中午是不是回家吃饭呀?”
“不一定,别等我了。”
孙富走出院门,四处看看。天气仍然很闷热,门前的路上不见一个人。他需要走到东边的路口,那里才有出租车。
他慢慢走在路上,直到走到东边的路口,仍然没有遇到一个人。他见那里停着两辆出租车,于是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开到他身边,他上了出租车。
“去城里,向阳路春光商场。”
二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到了向阳路上的春光商场。孙富付了车费便下了车。他向四周看看,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注意他,于是走进商场。商场一楼卖的是金银首饰、手机、手表及电器。他在一楼随便逛了一圈,看看身后,并没有发现跟踪者,于是从南边一个侧门溜了出去。商场南侧是一条步行街,虽是上午,天气较热,但这里的行人仍是熙熙攘攘。孙富混在这些人流中向东走,到对面一个小商场的胡同中,穿过胡同,到另一条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城吉平路星河影剧院。”
出租车到星河影剧院门前停下来,孙富下了车。他又四处望望,仍然没有发现跟踪者,这才放心地走进影剧院北侧的小巷。齐大军家就住在影剧院后的住宅楼。
齐大军现在住的是他父亲的房子,他父亲去济南他哥哥那里去了。这栋楼是一幢六层高的住宅楼,齐家在五楼。孙富按了五楼的门铃,可没有回音,他想这个齐大军一定是不在家,不知道跑哪去了。孙富失望地正想离开,不料,门里传出齐大军的声音:“谁呀?”
孙富连忙说:“我,孙富。”
“好,进来吧,我给你开门。”
电子门开了,孙富进入齐家,发现齐大军才起床。
“都快中午了,怎么还睡呢?”
孙富正说着,发现从南卧室中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妖里妖气的女子。
齐大军介绍说:“这是你的弟妹小红。这位是咱的孙大哥。”
那个女子嫣然一笑,看年龄不过二十多岁,齐大军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孙富想,这一定又是从哪个歌厅酒店弄来的小姐。齐大军原先是有妻子的,但他吃喝嫖赌什么事都干,妻子见他不务正业,便与他离婚了。这些年,他一有钱便与外边的女子瞎混,这个小红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弟妹”了。
“孙大哥,找我有事吗?”
“你让弟妹回避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好,到客厅说吧。”齐大军将孙富让到客厅,然后对那个女子说,“你洗洗脸,然后到楼下买些吃的,我和孙大哥中午得喝点儿酒。”
“不了,我这就走。”
“不行,这不中午了吗,我们还没吃早饭呢,一起吃吧。”
“好吧。”
孙富坐在沙发上,问齐大军:“这些天一直在家吗?”
“天太热,我想休息一段时间,秋天时到南市场倒卖点儿海鲜或蔬菜,在家做点儿小生意算了。我得赚钱,要不这么漂亮的老婆能养得起吗?”
孙富听罢笑了。
“孙大哥的伤好了吗?”
“早好了。”
“孙大哥,这一段时间干什么呢?”
“和你一样。不想再到外边去打工了,在家种种菜,能维持生活就可以了。”
这时,那个小红打扮好了,她向孙富一笑,说:“孙大哥,你们谈。我给你们买菜去。”
见小红下了楼,孙富笑着说:“哪里弄来的小妖精?”
“两个月前在一个歌厅遇上的,人家真心想跟我,我就领家里来了,既温柔又火辣。哈哈!”齐大军得意着。片刻,他问孙富:“有什么事,你说吧。”
“不好了,公安局在查去年五里坡古墓被盗案。”
“这有什么,他们知道是谁盗的?”
“不,他们请来了省里的专家,明天要统一行动,对城内所有古玩店内的物品进行调查,我担心你前几天送到静月轩的那件瓷枕和铜镜。那些东西肉眼看都是新出土的,如果说让他们查到,我们几个人就全完了。”
“有这事?”齐大军也忧心不已。思虑了一会儿,他问道:“他们怀疑你了吗?”
“这倒没有。不过管片区的警察已两次到我家,说我对一些古董感兴趣,让我协助他们破案呢。对了,还有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侯敬安前几天又参与盗墓被人杀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管片区的警察说的,他还说侯敬安多次参与盗墓,去年盗墓的事一定要追查到底。我真担心静月轩那件还没有出手的瓷枕和铜镜。”
“这有什么,他们不是明天行动吗,今天晚上我去静月轩,把那两件东西取回来。不,我现在给朱老板打电话,看他出手没有。”
说着齐大军就要打电话,但被孙富制止住,“打不得,他们现在正进行电话监听,要不我怎么到你家来找你呢。”
齐大军只好放下手机。他想了想问孙富:“你说侯敬安死了,这是真事吗?”
“是真的,千真万确。管片区的警察说是被人杀死在什么园子的古墓中,被人扎了好多刀呢,死得可惨了。不过,半个月前他给我来过电话,说他发现一个古墓,但不好挖,工程很大,想找几个人合伙。我想这样的事风险大,活是不好干的,便拒绝了。我不图大富大贵,去年每人分了几万元,也够花一阵子了。要说能分到这么多钱,还真要感谢这个侯敬安。这次,他死了对我们更有利。去年盗墓是他挑的头,将那一堆古物出手大多是他一个人经办的。一旦警察发现,咱将这事往他身上一推不就行了吗?”孙富说道。
“你这么一说有些道理,但咱们和郑老八挖到的那几件铜器和玉器还没有出手呀。我想咱们最好先拿回来,等风平浪静再拿到外地低价出手。但外地经营古董的咱俩一个也不认识,弄不好被人发现是盗墓得来的,那就更误事了。静月轩的老板是我多年的朋友,是可靠的。如果低价卖还不如给他算了。”齐大军说道。
“上次你说静月轩老板要给多少钱?”孙富问道。
“八千元,收购价。如果能遇到好买主的话能卖上三万元甚至五万元,咱不是想卖高价吗,只好寄存在人家那。”齐大军说道。
“朱老板可靠吗?”孙富怀疑地问道。
“可靠,他可是个老油子,狡猾得很。但那瓷枕和铜镜在他那也不安全,还是取回来在家放一段时间再说。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吃过午饭,我就去静月轩。不过,郑老八那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齐大军说道。
“这不用担心,我想下午去他那一趟,都有个思想准备。但是,一旦警察发现,谁也不承认,更不能说出别人。”孙富一脸郑重地说道。
“那当然。”齐大军答应道。
就在这时,有开锁的声音传来,是小红回来了。
随后,小红将买来的食品摆在客厅的长条茶几上,倒上三杯白酒,他们喝了起来。孙富怕误事,仅喝了一杯酒,随便吃了点儿,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