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赫恢复得很快，十天不到他就能在院子里走动了。脑震荡的症状并没有出现，身上最严重的伤还是雷奎的背后一击，好在雷奎送来的秘制金疮药有奇效，内服外敷之下，受损的内脏竟也慢慢调理过来了。
深秋了，柳树的叶子已开始变黄，时不时有一两片从空中盘旋落下。正午的阳光除了有点晃眼外，射在身上已是苍白无力。
蒲儿被叫走很久了，还不见回来，也不知方家妞儿又在搞什么鬼名堂。正当唐赫准备再次到门口张望时，一条大汉走了进来。
“唐管家，外面有风，你伤势未好，怎么就出来走动了呢？”来人正是雷奎，一见唐赫就关切地责怪。
“在**上躺了许多天，都快闷死了，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雷师傅你快别叫我管家了，方小姐都说了，方府的事与我再无关系，我正养好身体，准备去蹲大狱呢。”唐赫不无怨气地道。
雷奎哈哈一笑道：“唐管家怎地学了婆姨那般鸡肠小肚，小姐气头上说的话怎可当真？更何况，小姐后来不也对唐管家百般关心么，你听我一言，我等须眉男子，小女子的话就当耳边风，不必与她计较。”
“雷师傅说得是，方家妞儿头发长见识短，我不与她计较就是，雷师傅此来……？”
雷奎面容古怪地朝院门处望了望：“唐管家，此处毕竟是方府，你对小姐的称呼……叫人听了去，不太好吧？”
唐赫满不在乎地道：“她本来就是**，唐某可没叫错，就算当她面叫又如何。雷师傅，请屋里坐。”
雷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大步进了客厅。
院墙外，方婼儿银牙紧咬，柳眉倒竖。身后的两个丫头中雪儿想笑不敢笑，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蒲儿一脸的紧张，看看小姐，欲言又止。
客厅内两人已经落座，雷奎衷心赞道：“唐管家慧眼如炬，刚进府中不久，便察觉大少爷的不轨，雷某是不得不服啊！”
“你们……已经知道了？”
雷奎点头道：“我昨晚奉了小姐之命夜探铁匠铺，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唐管家，我有一事不明。此事如此机密，你又是如何察觉的？”
唐赫心里却在想，难怪雷奎口口声声地管家管家不改口，原来方婼儿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妞儿还算有点心智，不是胸大无脑的那种，看来老子这大狱是蹲不成了。
见雷奎问起，唐赫实言以告：“我和安伯第一次去铁匠铺，那管事的推三阻四不肯让我们进去查看，待我和安伯强行进入后，那管事立马翻了脸，叫一干人将我们轰了出来。试想想，方家下面一普普通通的管事，居然连管家的账都不买，他哪里来的这个胆子？况且小子进去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一个感觉……”
“什么感觉？”雷奎忙问。
“铁匠铺太大了。”唐赫说出了问题的关键：“铁匠铺无非是为田庄打造镰刀斧头之类的农具，铁器最耐磨损，一把锄头使上几年不成问题，就算方家田多人多，有个三五个铁匠终年打造也足够供给了，而大少爷的铁匠铺竟然多达十几人，这还仅是表面的……他请这么多人干什么？”
“光凭这点也说明不了什么啊，难道大少爷就不能把生意做大，赚点银子花花？”雷奎心眼简单，琢磨不出许多弯弯道道。
唐赫继续解释：“我未进方府就听说大少爷是败家子，一个成天出入风月场所，只会花天酒地的人肯对一件事如此上心，要么就是他转了性子，要么就是这中间的利润足够大。不是我对大少爷有成见，他那人要是会转性子……”唐赫摇摇头。
“就因为大少爷的人品唐管家就起了疑心？”
唐赫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我起疑心是因为有人的一句警告。”
“警告？”雷奎紧张起来：“莫非还有人知道此事，请唐管家务必详告。”
唐赫为难道：“此事确实不方便告知，还望雷师傅谅解。”
雷奎慎重道：“我昨晚夜探铁匠铺，发现有其他夜行人的踪迹，今早对小姐提起，小姐也甚为担忧，怀疑有人也在关注此事，所以雷某才有此一问，既然唐管家不方便说，那也只好罢了。”
“其他夜行人？”这次轮到唐赫吃惊了。
雷奎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唐赫沉思片刻道：“方铭的胆子太大，邻近的好几家铺面都被他买了下来，虽然那些铺子前面还是做着各种营生来掩饰，但铺子的后院全部打通，几十号铁匠终日叮叮当当，如此规模，想要旁人不察觉确实很难。”
“莫非事已败露？唐管家，私铸兵器可是大罪啊！”
“何止是私铸这么简单！”唐赫冷笑：“雷师傅你想想，是谁需要如此数量巨大的兵器？他用来干什么？难道去杀鞑子不成？”
“你……你是说……”哪怕雷奎心粗胆大，额头上的汗也一下子被吓出来了。
“哼哼，不管是谁要这些兵器，明教也好……总之都是存有不轨之心！与反贼勾结，十个方家都不够砍头的！”
雷奎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唐赫，头上的汗滚滚而落。
唐赫心中也在急转：方铭啊方铭，原以为只要将你废了，让你生不出幺蛾子，方家妞儿再悄悄地将铁匠铺一处理，这事就风平浪静了，可谁想已经有人在调查了……此事一旦败露，方家怕是上至老爷夫人，下到烧火打杂的，都难逃一刀！别人倒也罢了，只是蒲儿……
“唐管家，你看这事还有没有转机？”雷奎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了。
唐赫烦躁地道：“不要叫我唐管家，我可不想与方家扯上半点关系……”
唐赫一转念：铁匠铺的事要想秘而不发，得找个有分量的人抗下来，即使捅穿，方家也能在那人庇护下获得周全。那么，谁有这个分量了？人家又凭什么出来顶缸？
唐赫一番思量，很快就有了计较，他放松神态，幸灾乐祸道：“哈哈，说起来还真得感谢方**，早早把我踢出了方府，用不着替方家垫棺材。雷师傅，你是不是也该想个出路了？”
雷奎生气道：“你怎能如此说话，方家待我们不薄……”
“打住打住！”唐赫伸手制止：“方家的确待我不薄，雷师傅你看，如今我这副摸样，都是拜方家所赐！哼哼，差点去见了阎王，在**上躺了许多天，我唐某还是头一遭呢！”
雷奎愧疚地道：“都怪我没看清就胡乱出手，唐管家的伤是我一手造成的，与方家没有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唐赫忙道：“雷师傅性格豪放，待人心眼实诚，对方家尽心尽责，小子最为敬服，哪会责怪雷师傅。小子一直有个心愿，想拜雷师傅为师，不知雷师傅可愿意收下我这个弟子？”
雷奎笑道：“雷某微末之技拿出去尚且贻笑大方，哪敢收徒，如唐管家愿意，就叫我一声雷大哥吧，雷某所学，定不藏私。”
唐赫大喜，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雷大哥！”
结交朋友兄弟，是雷奎最为开心的事，当下欢喜地应了。
“唐兄弟，你我兄弟之情改日大哥备酒再续，眼下……”雷奎还是放不下方家面临的危机。
“雷大哥放心，小弟定当护得大哥与蒲儿的周全！”唐赫大夸海口道。
雷奎急道：“兄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大哥，我早已说过，方家的事与我无关，若要我帮方家渡过难关，除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