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见父亲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腰间还系了根带子,站在靠门的地方,不敢向前挪步,张芳见他如此木讷,怕被人看到笑话,说:“爸,你还没吃饭吧?我带领去吃饭。”说着要将父亲带离科技局,这时江秋海进来了,说:“张秘书,今天下午市政府有个会,请你参加。”张芳说:“你看,我家里来人了,就请你代劳一下吧。”江秋海说:“这么重要的会议,恐怕我代不了你,那就请局长去吧。”张芳说:“你先等一下,我看看是什么内容的会议。”张长旺见女儿如此忙碌,而且要参加市政府的重要会议,他意识到了女儿,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了,他想问清楚,她到底是个多大的官,但她办公室里总是人来人往,不好多问。他说:“你工作忙,我走了。”说完转身走出了张芳的办公室,张芳赶忙赶了出来,送他走到大门口时,遇到杨明理,杨明理问:“杨秘书,出去啊?”张芳说:“老家来了人,我送他出去。”张芳含糊其词地敷衍着,始终没有敢说是爸爸。
张长旺看到女儿在城里确实过得不错,不但穿着光鲜漂亮,那个办公的地方,一点灰尘都没有,他只在女儿办公室里呆了一会,到她办公室里请示汇报的人,就有好几个,每位进她办公室的人,都满面堆笑,从这些人的表情上,他也意识到,大丫头是不一般的人,他欣喜之余,隐隐感到一点不安,祖祖辈辈都不识字的庄稼人,怎么会出个参加政府工作会议的女儿呢?回到家后,他只对老婆说:“大丫头在县城里工作,很不错,不要担心,其他,什么也没说,对外人,他更是一个字也不提她的事。
后来,他听说女儿犯了事,被抓起来了,张长旺并不感到多么意外,他心里简单地认为,女儿在家种地,一辈子不会有事,而到城里,还当了干部,那不是庄稼人能做的事。所以,有两年多,张长旺都没去县城看女儿,他也不知女儿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好意思向别人打听监狱在什么地方。昨天接到陈二的电话,他预感大丫头又出事了。带着满腹的狐疑,张长旺进了县城。一下车,就看到陈二在车站的出口处等他。
陈二接到张长旺,说:“张芳和孙连福住的房子,昨晚倒塌了,屋梁掉下来,正砸到了她的头,死了。”张长旺听到此消息,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陈二忙将他安排到宾馆里,说:“你也不要太悲痛,这完全是个意外,张芳当初是我带出来的,虽然她后来嫌弃我,离我而去,但我现在不恨她,她的后事,我派人来处理,她的丈夫,也就是现在是你女婿的孙连福,原来是科技局的局长,现在也在医院里治疗,等她稍微好一点,我们就将张芳的后事办了。”张长旺说:“我既然来了,就要看一眼她。”陈二说:“那当然,下午,我派人陪你去看她。”
吃过午饭,陈二让章明飞陪同张长旺去宾仪馆看了张芳。张长旺帮张芳整理了一下衣服。张长旺边整理衣服,边老泪纵横,想想她小时候,很是活泼可爱,虽然学习不用功,但待人接物,很不错,张长旺自然十分喜爱。只是后来长大了,才越来越不听大人的话,他有点自责说:“如果当初我狠下心来,不让你到城里来,你就不会这么早就死了,呜呜。”
章明飞扶着张长旺说,我们去看看孙连福吧,二人来到了孙连福的病房,孙连福见丈人到来,嘴不能说话,用手指了指床边,示意他坐下。对于这位女婿,张长旺以前跟他是没见过面的,但他知道,女儿开始是嫁给陈二的,后来和陈二离婚了,和科技局的局长好上了,张长旺觉得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后来虽然和局长正式结婚了,但张长旺心里,总觉得不得劲,他本不想来的,但章明飞说了,不来,似乎不近人情,他在病房里坐了一会,谁也没说话,张长旺说:“天时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女儿的丧事,你们处理好了告诉我。”张长旺走出了病房,来到楼下,陈二早就在那里等他了。陈二见他下来后,跑上前去问:“你有什么要求吗?”张长旺动了动嘴,没说一个字,只有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鼻梁两边流了下来。陈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叔啊,你不要伤心,张芳的后事,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我们也会给你一定的补偿的。”老人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陈二说:“你等一等,我让人送你。”陈二打电话给蒋一平,让他开车过来,帮忙送一下人。张长旺上了车后,陈二扒着车窗说:“叔,你不要太伤心,回去也劝劝婶子,人死不能复生,以后有空经常来城里玩,弟妹们长大后,要找工作的,也可以来找我。”
陈二让章明飞去跟孙连福谈处理张芳的后事,章明飞回家吃了晚饭后,在家里给孙连福煮了一碗面,又来到孙连福的病房里,进了孙连福的病房,章明飞见孙连福坐了起来,他知道,孙连福的问题不大了,他说:“老孙,现在好些了吧?”孙连福点了点头,说;“好多了。”章明飞说:“给你下了碗面,你趁热吃了吧。”孙连福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章明飞在一旁看着孙连福将一碗面吃完了,停了一会,问道:“张芳的事,你看什么时候处理?”孙连福抬起头,露出锐利的目光,说:“处理?污水厂把我们打得死的死,伤的伤,就这样处理?章厂长,你说怎样处理?”章明飞没想到孙连福会是这样的一个无赖,他说:“老孙。话不能这样说,你们住污进污水厂,本来就不应该的,都是我们陈总动了恻隐之心,念及你们无处安身,暂且让你们住了进来,并不是我们请你们住进来的,现在出事了,你不能将脏水泼到好人身上。”章明飞的话,让孙连福听不下去了,他用犀利的目光看了一下章明飞说:“你不要替陈二说话,他必须为张芳的死和我受的伤买单。”章明飞也沉不住气了,说:“做人要有良心,没有良心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孤家寡人,因为‘失道者寡助’。”孙连福吼道:“出去!我和陈二的事,关你什么事?你个小厂长,不要总把自己当碗菜。”章明飞见他失去了理智,转身走了,心说:“怎么没把这****的砸死呢。”
章明飞气呼呼地回到厂里,在办公室里,对总工程师程高说:“他,人心不能善,‘人善被人欺,马善任人骑’,这话真是经过历史锤炼得出经典名言。”程高问:“什么事让你感悟如此深刻?”章明飞说:“张芳被打死了,现在孙连福说要陈二为这次事故买单,这还有一点良心吗?当初,他和张芳无处安身,孙连福知道我们这里的空房子多,要住进来,陈总念及张芳曾是他的妻子,没有计较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他而去,跟孙连福私混,让他们住进来,成就了他们的好事,现在好事成为坏事,还弄得不得过身,你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程高说:“孙连福这人,我对他了解还是有一定深度的,他在官场也混了不少年头了,为百姓做事的本事没学多少,却学到了官场上不少的无赖本领,他们这些人,平时对你笑嘻嘻的,但说不定他早就在内心盘算着怎样算计你,表面上还看不出一点异样。”章明飞说:“我不知道怎样和陈总说。”程高说:“你应该早点告诉陈总,让他有点时间想出应对之策。”章明飞说:“我们一起去向陈总汇报,帮他出出主意。”当下,章明飞和程高来找陈二,告诉他了孙连福的说法。
陈二听了章明飞的汇报后,显得出奇地平静,他淡淡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钱总是要陪一点给他们的,但是,这钱我不想陪给孙连福,而是陪给张芳的父亲。”章明飞问:“孙连福不依怎么办?”陈二说:“我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手就准备材料,和他打官司,另一手是防止他纠集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来厂里闹事。对于前一手,你们两人,帮我整理材料,要积极应诉,对于后一种情况,要让厂里的人都有思想准备,提高警惕,有情况立即告诉我。我估计,孙连福也是个聪明的人,他应该通过司法途径,来实现他的目的。”程高说:“我心里总有一点疑惑,我们那间房子,虽说破旧了,也不至于倒塌了,再说,就是倒塌了,怎么事前一点迹现都没有呢?说实话,我对我们厂里的设施还是经常察看的,包括房屋。会不会有人故意破坏?”程高一说,章明飞也说:“他们住进去的时候,我还特地去看了一下,特别看了一下房子会不会倒塌?结果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现在才住了几个月,就塌了,你不说,我心里也有点疑问,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陈二说:“好的,我们去看看,自从张芳住到那里后,我就没到过那里,出事的那天夜里,也没想到好好看看那倒下的房子,现在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倒塌的?”
三个人来到倒塌的房子前下了车,只见倒塌的房子四周一片狼藉,破砖断瓦、残枝烂叶,到处都是,三人围绕房子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人为的破坏,但陈二发现房屋里的家具什物,都被一块布覆盖着,问道:“这哪来的布?”章明飞说:“孙连福和张芳住进来之前,他们将这里当作他们结婚的新房,所以,孙连福用了块大布,蒙了个顶,不但顶蒙了,四面的墙壁也贴上了布。”陈二说:“会不会因这墙和顶都蒙上了布,看不到墙要倒,而酿成此大祸?”程高说:“也有这样的可能。
”章明飞说:“会不会是孙连福知道墙要倒,故意隐藏危险,而借此达到他的目的?”陈二说:“不可能,放下张芳不说,他自己不也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吗?谁愿意睡在一个时刻都有可能被夺走性命的床上呢?”程高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人有时为了达到目的,会铤而走险地赌一把的,再说,张芳死了,可他孙连福只受了一点皮肉之伤,这似乎也不合常理。”陈二问:“出事的那天夜里,他是自己爬出来的吗?”章明飞说:“当时王老头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据他说,他来到现场时,孙连福已经爬出来了,他只是在拚命地喊救命,而没有动手抢救张芳,等到王老头到来时,他才开始搬开乱砖块,救张芳。”程高说:“一般情况下,房子塌了,老婆还在里面,第一反应应该是大声呼救,同时赶快救老婆,他孙连福明显有些迟钝,也许他知道,张芳已经死了,或者想拖一会儿救。”陈二问:“为什么要拖一会儿救?”程高说:“拖一会儿,一是,为了让张芳死的可能性增加,二是,等有人到现场才救,以掩盖他犯罪的痕迹。这是一种犯罪心理。”陈二听着,笑了笑,摇了摇头说:“让你们去写一部侦探小说,还是蛮有看头的呢。”
看看天色,又下起了毛毛细雨,陈二说:“走吧,再看,还是一堆乱砖断瓦,回去再商议商议吧。”说完三人向车子走去。
三人上了车,开出了厂门,程高忽然说:“停下,停下,我刚才好象在房子的后面的水塘里看到了几块砖,会不会是倒塌房子山墙上的?回去看看。”
陈二开着车又回来了。果然,在房子的后面的水塘里,看到了几块砖,章明飞下去摸了一下,又摸上来了几块,大家一看,这几块砖显然不是原来在水塘里的,因为,砖上面还长着青苔,程高仔细看了倒了的墙,虽然墙倒了,但砖块的顺序,基本没变,他忽然发现,山墙的半腰部和底部,明显少了几块砖,程高将捞上来的几块砖,放到少砖的地方一比对,让他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