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柔望着他。
“那是她第一次打我,我没哭,她却哭了,搂着我哭了很久,说除了见到爸的尸体,不然她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她说杜氏是爸一步步创立起来的,她必须为他守好,不能让它落入任何一个人手中。”
乔语柔眼眶湿润,为这份在绝境中坚定不移的爱情和守护。“那后来怎么……”
“后来终于有一天,好久没露面的警察找上门,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们终于在日本的某地找到一个和爸爸容貌相符的人。坏消息是,他不叫杜剑锋,并且有妻子和一个三岁的孩子。
当晚妈拿着那张日本寄过来的照片看了很久,曼妮和小羽早就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只有我一眼就看出那个抱着一个陌生小孩搂着一个陌生女人的男人,是我失踪四年多的爸爸。妈也肯定看出来了,因为她一直盯着那张照片,一动不动,没哭,却比哭了还难看。
第二天她就只身一人去往日本,本来我也想跟着去,想当面质问爸爸,为什么抛下我们母子,连家和事业都不要了,在日本和别人的女人生活。但妈不同意,让我留在家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乖乖等她回来。或许她是想自己问个明白,不让我们几个留下什么阴影吧。”
说到这,杜辰逸突然沉默下来,乔语柔望着他模糊一片的脸,直觉接下来的话题不太好,拉住他的胳膊,无声给他安慰。
杜辰逸抬起脸,冲她微笑,抓下她的手放在掌心,两手覆住慢慢地摩挲着。“我答应她会照顾好小弟小妹,可是,我却失职了。不但没照顾好,还让小羽受了重伤,留下一辈子的后遗症……”
乔语柔手一抖,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和辰羽就是在那个时候……”
杜辰逸表情晦暗地点点头,眼神深邃犀利,“爸爸有消息的事是绝对保密的,妈妈去国外的事也只有家里极少数的人知情,不知道那伙绑架我们的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趁这个空当绑架了我们。”
“那现在知道那伙人是什么人了吗?”
杜辰逸摇摇头,“当时为了辰羽还有爸的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再无力分身,等一切安稳下来后再去查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乔语柔横眉立目,“可恶!趁人之危,还害我也跟着失了忆!倒现在还逍遥法外,要是让我想起你们是谁,非报当年之仇不可!”
杜辰逸浅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乔语柔又问,“那爸爸又是怎么失的忆?又是怎么和星野熏的妈妈结婚的?”
杜辰逸慢慢凝注表情,眼睛望着茶几,“据爸后来说当初他确实遇到了黑社会拼杀,过程中不幸被连累打成重伤,是其中一派的人以为他是自家兄弟才把他抬回去救治,而这伙黑社会老大的妹妹,就是星野熏的妈。”
乔语柔恍然大悟,大概猜出了后面的剧情发展。无外乎爸爸苏醒后,发现失忆,记不起一切,而星野熏的妈妈,未出阁的少女对杜爸爸芳心暗许,失了忆杜爸爸也对她很有好感,于是就在他乡和这个异国女子结了婚。
慨叹命运神奇的同时又松口气,果然爸爸不是忘恩负义的现代陈世美,而星野熏的妈妈,也不是破坏别人的家庭的贱人小三。说起来,她还蛮无辜满可怜的。
“那后来爸爸就和星野熏的妈妈离婚,然后回国了?”
杜辰逸皱了皱眉,“那时我才10岁,他们也都在刻意回避着我们几个兄妹,过程是怎么发展的,我们都不清楚。总之后来爸爸就回国了,我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以往生活。”
故事讲完,乔语柔和杜辰逸都陷入沉默,良久乔语柔轻声说,“要论这么说来,星野熏和她的妈妈也没什么错……”
“他们有错!”杜辰逸立即沉声反驳,“当时我们花费大量钱财在日本寻找,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就算当时爸爸自己失忆,星野熏的妈妈还有那伙黑社会不可能没听到风声。”
杜辰逸眸底星辉闪动,握着乔语柔的手不自觉地加紧,“如果他们没有自私地藏起爸爸,妈就不用过了那么多年艰难的生活。如果爸能早一天回来,就不会遭来那么多窥伺我们家家业的目光。如果爸能自己回国就不用妈妈亲自去找他,就不会留下我们几个孩子在家,小羽就不会被抓走,打成重伤,现在还时不时地头痛!”
杜辰逸咬紧牙关,脸上布满戾气,呼吸渐重。乔语柔无言以对,他说的……确实没错。可站在星野熏母亲的角度上,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母亲,一个正在和爱人快乐地过着新婚燕尔生活的幸福女人,突然听说自己的丈夫在另一个国度已经结婚,有妻子和满堂儿女,那种震撼和打击,应该是相当沉重的吧。
任谁在那个时候都会本能地选择捍卫自己的婚姻,自己的爱情。藏起老公,藏起这个决定自己下半生幸福的男人。
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若是她,她也会这样做。
可苍夫人……唉,都没错,一个守护爱情,一个捍卫爱情,谁也没错,包括失忆又恢复记忆的爸爸,都没有错。错在命运,将不该遇见的人捏在了一起,乱了两个家庭、几个孩子的回忆。
辰逸辰羽他们还好,爸爸只离开了四年,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们身边。可星野熏呢,一想到他刚刚傲然而立地站在杜家的对立面,那个曾经陪伴他走过三年岁月的爸爸,却再也没有回到他和他的妈妈身旁……
他何尝不怨恨这个夺走他原本幸福家庭的一家人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杜辰逸呼吸平稳下来,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敛去。平复了下心情,对乔语柔说,“不想这些,上床睡一会儿午觉吧。”
欲拉乔语柔起来,视线却落在乔语柔另一只手里攥着的药膏,眼波一闪,便明白了什么。注意到他的目光,乔语柔尴尬地想把手背到身后,又觉得幼稚,只好讪讪地说,“他和我关系不错,想给他送过去,抹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