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又觉得不礼貌,一时语无伦次,无从开口。星野熏原本冷若冰霜的脸此时却像遇到了暖阳一般,一层层化开,竟露出几分羞涩的柔和。微微抿起嘴角,“你还好吗。”
星野熏回到杜家吃的第一顿饭隆重而冷清,苍夫人躺在卧室里没有出来,杜辰逸带着饭菜到房里陪母亲去吃。偌大的大理石餐桌上,菜肴丰盛,却只坐了四个人。
杜剑锋眉开眼笑地不停为星野熏夹这夹那,神情看似欢悦,可明眼人都会发现,他嘴角挂笑,眼角眉梢却夹带着隐隐的疲惫和无奈。
坐在另一边的是杜辰羽和乔语柔,杜辰羽虽没像他大哥那样选择无声地回避,却也神色冷淡,一语不发地沉默吃饭,只是偶尔为乔语柔夹些她平素爱吃的菜,至始至终没有抬眼看过对面的‘弟弟’一眼。
乔语柔时不时抬眼瞟瞟星野熏,他的脸还肿着,也没有涂药,人比上次看到时瘦了许多,一直不声不响,低垂着眉眼吃饭。那个样子看在她眼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很心酸。
有心和他说话,又碍于自己现在和他关系,嫂子和小叔子。这个家除了杜辰逸,其他人还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认识,冒然对一个刚认识的,且身份‘微妙’不受所有人欢迎的小叔子过于热情,不太方便。
正纠结,对面的星野熏似明白她的心理,趁人不注意,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冲乔语柔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抹极浅极浅的笑。似在无声地告诉她,我没事,不必在意。
乔语柔心豁然一松,也冲他投以关心的微笑,杜辰羽不经意抬起头,正好将两人无声的互动看在眼里。眉心就是一蹙,立即眼神凌厉地直直射向星野熏。
星野熏被发现,不动声色地收回嘴角,重新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杜辰羽警觉地瞪视他几秒,才将视线移回到乔语柔身上,乔语柔也几乎在被发现的同时,垂头继续吃饭。杜辰羽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奇怪地叼住筷子。
饭后,杜剑锋便要拉星野熏坐下好好谈谈心,被星野熏不冷不淡地回绝,“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杜剑锋一愣,随即略带失落地笑说,“这样啊,也好,那你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保姆说。”
星野熏转身离开,望着他挺拔却散发着疏远隔离的背影,杜剑锋怅然叹口气。转念又一想,回来就好,日子还长,慢慢来吧……
乔语柔回到房间,攥着药膏在房间里徘徊不停,正琢磨着要不要下给星野熏送去,杜辰逸走了进来。“妈还在生气吗?”
“嗯。”杜辰逸抿抿嘴,“他不走,妈的气就不会消。”
乔语柔之前还从未问过有关星野熏的事,那次见面,被突然出现的杜辰逸搅乱,又被强行拉走,闹得大家不欢而散,为此两人还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打那以后他不提她也不问,这事就有意无意地被放下了。如今星野熏突然回来,乔语柔终于耐不住好奇地问,“他……是爸爸……”
有些语塞,小三的孩子?可看爸爸和妈妈平时感情很好,也不像是那种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的男人……
“是爸爸失忆后和别的女人结婚生的孩子。”
“啊?”乔语柔大吃一惊,失忆?爸爸也失过忆?这年头失忆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了吗?还结婚?那不就是重婚了?重婚罪可是要犯法的……
杜辰逸挽着乔语柔坐在沙发上,似不太想提起这段不愉快,给他们全家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的往事。
“在我5岁那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小羽刚过完一周岁生日,爸妈还为小羽举办了一场特别隆重的生日会。当时真的很热闹,妈抱着小羽,爸抱着曼妮,我牵着爸妈的手,我们全家人一起合影,玩到很晚。
之后不久,爸爸就出差去日本忙生意。原定是三天的日程,可三天后,他却没有回来,一直都没有回来。从此音信皆无,他失踪了。”
乔语柔瞪大眼,“怎么会失踪?那,报警了吗?”
“当然,还联系了日本的警方。当时的日本很乱,有几伙黑社会团体帮派肆意横行,而爸爸去谈生意的地方刚好就在那几伙帮派频繁争斗聚集的城市,打杀火拼的现象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死伤不少,政府也在极力镇压,所以日本警方当时就让我们做好心里准备,说很有可能……”
杜辰逸顿了顿,深吸口气,“我那时候还小,曼妮和小羽就更不用说,所以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妈当时抱着小羽,表情冷静严肃地跟警察表示,‘活着,我要他的人回来。死了,我要找到他的尸体,这里是他的家,他必须要回自己的家入土为安’。
从那以后我们家少了爸爸,只有妈一个人在维持整个家。既要掌理她的品牌服饰店,又要替爸爸看好杜氏企业。刚开始还能隐瞒,渐渐的,风言风语就开始传出,说爸爸已经遇害了。我祖父祖母早逝,我们兄妹几人又年龄尚小,拥有庞大家产的孤儿寡母很快引来众多同行甚至远方亲朋的窥视目光。
渐渐的,一些杜氏的元老股东和理事开始蠢蠢欲动,想夺股份的,想夺权垄断的,想让杜氏解体然后分道扬镳的……那时候妈所承受的心理和身体的压力,没人能够体会……”
乔语柔沉默,忽然对这个历来威严苛责的婆婆产生一股浓浓的敬意。那样的环境,丈夫生死未卜,外界又伺机而动,人情惨淡,世态炎凉,那段艰苦的日子,她是靠着什么力量和信念坚持下来的。
杜辰逸的口气里充满了敬重和折服,“这一过就是四年……四年里妈孤立无援,一个人守住一个家,两份业,三个孩子。法律规定人失踪两年就可以认定为死亡,但妈却坚决反对注销爸的身份证号。她坚信他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暂时没有办法回来。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懂事,不忍心看妈年纪轻轻就守寡受苦,便跟她说让她再给我找一个后爸,结果她当场就愣住了,回过神来后狠狠扇了我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