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贾府中人肯定会为了自己的面子,瞒下这种事情,再找个借口,休了薛宝钗,这也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但是想不到竟然栽赃这么大的事,私藏皇宫御用之物,可是杀头的大罪,薛宝钗肯定是百口莫辩了。
惜春小声说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府里的丫头婆子什么样的说法都有,老太太和太太明令禁止府中有人说这件事,后来,一个老婆子偷偷说了两句,让太太知道了,竟然被生生打死了,府中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了。”
黛玉听了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二太太现在竟然变得狠心,连打死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心中一寒。
“怎么不见三妹妹,今天我恍惚看见了一眼三妹妹。”黛玉问道。
惜春笑道:“三姐姐要出嫁了,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了。这会儿应该在她屋里绣她的嫁衣呢。”
黛玉听了也也笑道:“这样要好好恭喜三妹妹了。”探春一向心高气傲,这贾府中,总有太太压着,出了贾府门,寻得一个好人家,说不定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也全了他平素的那份心肠。
“不知道三妹妹嫁的什么人家。”黛玉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惜春也端起茶来,尝了一下,笑道:“可是好久没有喝林姐姐的茶了,林姐姐走后,最想念的就是林姐姐泡的龙井茶了。”
黛玉假装生气的说:“我走了那么久,四妹妹原来想我泡的茶啊,可怜我还想着四妹妹一直想要仇九州的画呢,大老远的从江南给你带来。”
说着,让紫鹃打开包袱,惜春一看,是仇九州的《四美图》,翠柳丛石的小溪岸边,四位婀娜多姿的美女轻舞,寥寥数笔,神韵尽出,朦胧中透露着他们如痴如醉的神态。惜春看了大为欢喜,激动之下要抱着黛玉,害的黛玉连忙叫道:“碰到手了。”
惜春才赶紧停下来,检测黛玉的胳膊,看着没事才放下心来。
“四妹妹,这画你不要让别人知道是我送的,不然不知道又会惹什么麻烦。”黛玉嘱咐道。
惜春连忙收好,说道:“我明白,林姐姐,这里人多嘴杂,姐姐的好意我一个人明白。”
黛玉点点头,出去了这半年,惜春好像也长大了不少,比以前懂事了许多,只是神情更加清冷,人前更加的落寞,想到这里,黛玉心里也是一痛。
两人方有坐下来说话,惜春拍拍脑袋,笑道:“刚才说道三姐姐,被林姐姐这么一插,我差点给忘了,我也是那天去太太屋里,听太太说的,太太说是老爷外任的时候碰到的,两人说起话来,觉得合适就定下来了,听老爷说,那人还到过我们府里来,不过,连老太太也不记得是谁了。老太太原本嫌太远了,太太说,过两年就调回京城了,老太太就答应了。”
黛玉说道:“那也是,这官员任期都是三年,今年在这里,过三年都不知道到哪里了,现在不在身边,过几年说不定就回来了,现在在身边的,还不知道会去哪呢。”
惜春笑道:“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正说着,惜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轻声说道:“林姐姐,说起这件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日,我去太太房中请安,去得早了,我还怕太太没有起来,谁知,我刚进屋,听到里面有人在哭,我仔细一听,是三姐姐的哭音,还有太太的骂声,好像是说,贾府养了你十几年,现在用得着你了,你做缩头乌龟,你这忘恩负义的贱货,跟你娘一个样。我从来没有听太太发了那么大火,吓的赶紧出来了。后来看到三姐姐跟没事人一样,照样跟太太请安,说笑。”
黛玉听了心中一惊,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二太太这样的人方寸大乱,还说是用得着她,什么事情能用得着三姐姐,难道是用三姐姐去联姻,可是就算是去联姻,凭着三姐姐的性格,也不至于会哭着求二太太,黛玉听的也不解。
黛玉看惜春吞吞吐吐的,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四妹妹,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在我这里,不用顾忌。”
惜春想了半日,方说道:“其实,我是想问问林姐姐,你和姐夫怎么了?”
黛玉听了以后,沉默了半日,方说道:“他不要我了。”
惜春听了以后,勃然大怒,骂道:“像姐姐这么好的人,那人是瞎了眼了,不要林姐姐。”
黛玉连忙拉惜春坐下,她知道,惜春以为是水溶有了别人,所以不要她了,她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水溶不是有了别人,而是有了别的目标,所以不要她了。也不是不想要她了,而是不得不不要她了。
黛玉连忙转开话题,说道:“四妹妹,这个世上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最善变的,他今天对你甜言蜜语,明天说不定就抱着别的人了。将来四妹妹嫁人,一定要选个好的。”
惜春听了以后,神色一冷,说道:“在这样的家里长大,什么没有见过,与其让那些臭男人欺负,在这肮脏的世界中惹得自己一身腥,还不如青灯枯佛,了此残生,也落得干净。林姐姐不是也说过,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浊陷渠沟吗,林姐姐应该最了解我了。”
黛玉叹了一口气,当年她写出这句话,是不想深陷权势斗争的污浊中,一心想置身事外,还不是逃不掉,反而是越逃离它越近。如今被惜春引用过来,也不是没有道理。黛玉也无可反驳。
“四妹妹这么说,我不敢反驳,四妹妹喜欢读佛经,我就说一句佛经里面的话,来说吧。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惜春反复念着这四句禅语,半日里,方说道:“林姐姐,我懂了。”
黛玉点点头,说:“懂了就好,何去何从,全由的自己。”
惜春点点头,说道:“不早了,林姐姐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