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紫鹃方进来说:“姑娘,我们走的匆忙,姑娘从世子爷那里拿了一本书,是什么饮水词,忘了还了,姑娘你看。”黛玉看是纳兰性德的饮水词,在北王府中时,怕无聊,拿了这本词解闷,到也没有看,竟是忘了还了。翻开第一页,就看到纳兰的那首《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仿饮牛津,相对忘贫。
念着,念着,不觉痴了,一生一代一双人,世间有谁能做得到,如果有这么个人,就算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亦能相对忘贫。情到深处,有岂在乎他是贫,或是富。“紫鹃,”黛玉叫道。
“姑娘,什么事。”
“紫鹃,你说宝姐姐和二哥哥现在幸福吗。”
“姑娘问的,我不知道,只是小时候,我娘就告诉我说,这丈夫就像是穿在脚上的鞋子,好看不好看是一回事,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我是不是很傻啊,明知道都不可能了,还是不死心。”
“姑娘不是傻,只是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舍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
傍晚时分,宝玉过来了,远远站着,看着黛玉,仿佛又千言万语要说,到最后,不过说了一句:“妹妹,可好。”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那林黛玉也是这般看着宝玉,眼睛涩涩的,似是有眼泪要流下来,一摸,却是干的,原来自己在宝玉面前已经没有眼泪了。万语千言不过说了一句:“好。”
林妹妹,不管以前如何,奈何事不随人愿,以后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关心你,那般对你,你可要好好的。
二哥哥,你的心我都明白,奈何造化弄人,不管怎样,你以后好好的待宝姐姐,孝敬老太太,舅舅,舅母,你好,我自然就好。
妹妹,我成亲了,我才知道人的肩膀上担起的责任,宝姐姐对我的期待,老太太,太太的期待,我不想要,我只想像以前那般活着。
哥哥,你常说,女人未出嫁前是珍珠,出嫁后便成了鱼目了,男人有何尝不是如此,是岁月的艰辛苍老了我们的容颜,你成了亲,自是抛不开这份责任了。
两人耳鬓厮磨长大,心从未像今天这么近,也从未像今天这么远,从此,便是你好,我也好了。
话说薛宝钗嫁过来后,每日同老太太,太太请安,或者督促宝玉读书、学习,婆媳姑嫂之间越发和气。宝钗吃完饭,老太太有些不舒服,请了太医,太医说不过年纪大,有些积食,不妨事。安排老太太睡下后,婆媳两个坐在屋里闲聊着。说起今日之事,王夫人突然想起今日贾政告诉她说,甄家被抄家了。说的薛宝钗吓了一跳,连忙问所为何事。
王夫人说:“只是听老爷今日提起,好像说是包揽词讼,动用违禁之物。“
宝钗听了半日方说:“这在外为官做宰之事,媳妇不懂,老爷在外为官清廉,包揽词讼这种罪名想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只是太太今日这样说,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王夫人听了,连忙说:“你快告诉我,我今日听了这件事,心里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你知道我平日也不大管这些事,都是老太太和凤丫头在管事,今日原本想告诉老太太,不想老太太身子不爽,将来这个家是你管的,你凡事一定要多留意。“
宝钗看周围,王夫人吩咐彩霞带着屋里的人都出去了,方道:“太太平日里佛心一般,东西不大留意,我记得有一日,我去潇湘馆里去找林妹妹玩,看她桌子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瓶,很是好看,就多看了几眼,我看那瓷瓶上面有个印记,早年我曾听母亲说过这个印记,竟像是御用之物的标记,没有看真切,后来再问起林妹妹,他说,那个瓷瓶原是三妹妹那里插花的,花枯了,就送回去了。“
“我的儿,竟有这种事情。“王夫人听了吓了一跳,这种事情重则杀头的大事,早年,皇帝下江南,贾家也接过御驾,当年皇帝所用之物都放起来,府中明令不能随便使用的。
“想来这些东西都是许多年前的,凤姐姐也不大认得,几个姐妹也是不知道的,急了给人用也是有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怕有人挑起毛病来,不如趁此机会,把拿出来的东西再放回去不就成了。“宝钗安慰王夫人道。
“我倒是唬住了,还是你想得多。只是此时不能声张,府中人多嘴杂,不知道拿出多少来了。“王夫人听了送了一口气。
“太太放心,这些东西都是有记录的,查查就行了。“
“那怎么收回。“
“太太如果信任我,我认为此事当如此方可以。“婆媳两个合计了一夜,方觉得妥当。
原来宝钗想起有一日在大观园中什锦春意香囊来,此种事情不管是在王府大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都是屡禁不止的,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况且园中丫头都到了这个年龄,大家都心照不宣。今日何不利用此事,在各个小姐,丫头,婆子屋里搜一遍,既可不动声色拿回御用之物,事后再偷偷的告诉小姐们。又可以对此事管教一下,省的闹出大事来。再者,有些丫头年纪大了,未免不会人大心大,何不趁此机会,将一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出去配人,也少了府里一些用度。再者,两人还存了一些心思。这府中一直是王熙凤管事,一来因为老太太喜欢她,二来,珠大嫂子不管事,这府中之事确实没人管,如今宝钗进来,就是名正言顺的二奶奶,这府中之事早晚都是宝钗的,何不趁此机会,告诉那些老婆子,丫头的,也方便以后宝钗管事。两人的心想到一块,王夫人便吩咐她的配房王善宝家的进来,吩咐如此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