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来这里取些我想要的东西,与别个无关。”疏岚淡淡道,身形却逐渐隐没在高得不见尽头的木梯上。
天亦哪里肯信,似乎完全不惧之前疏岚那轻轻一指的厉害,白影一闪,三下两下便也消失在木梯之间。
既上了二层,疏岚也不再阻拦天亦,只面对着正面墙上悬着的一只金碧辉煌的巨梭停住。天亦自然在来之前听潋滟讲过少许裁锦宫中的机括,更知道这乾坤日月梭锁住的暗门之后,便藏着金系门派千年之秘。
疏岚竟会开这机关?看着疏岚两袖拂动,清风乍起,那巨梭似有感应般微微转动,日月之光随之闪耀,如彩虹流转,端丽不可方物。
疏岚要做什么?但看他此举气势之烈,只怕是要下手断绝裁锦一派的命脉!
“住手!”天亦一面呼喝,一面在几乎不能睁目的金光中伸手,却听那渐渐张开的暗门中,传出一声仿佛来自云霄的清啸……
之前与天亦分别的官道旁,棠雨早已等得不耐烦,丞焰自己在大石上打着瞌睡,若晴一个人安安静静在一边坐着,也不说话。
棠雨急道:“天亦怎么还不回来?他不会是被宫里的妖魔困住了吧?”
若晴却摇头道:“不会,哥哥现在没事。”
棠雨诧异,她如何知道?她是千里眼顺风耳呢还是未卜先知?不过看她毫不担心,棠雨也不再问。只见官道上远远走来几个金色的人,倒终于引起了棠雨的兴趣。
“卿丞焰,快醒醒,你看那边!”棠雨连推带搡,本来就没坐稳的丞焰几乎从大石上滚了下去,“你看,那几个人看装束像是裁锦弟子!”
“他们……”若晴站起来,紧紧盯着那几个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说话间那三个穿着有些破烂的裁锦弟子已经来到三人面前。是两边的两个人扶着中间的一个,他似乎是受了伤。
棠雨细观那受伤弟子的面容,不由吓了一跳,一张脸白得纸一般,眼眶里两只枯珠神气全无,眼见是不活了。
只听旁的两人呼道:“玄铁,坚持住,我们马上找大夫来医你!”
若晴却抢在三个裁锦弟子身前,询问道:“两位大哥,请问这位伤者可是——中了‘断空噬地’?”
“姑娘如何得知?”两个裁锦门人又惊又喜,“姑娘可会医治?”
棠雨见这两人虽然询问,但见若晴是个单薄小巧的姑娘,颇有些不信,于是解释道:“我们若晴姑娘可是微澜弟子,有什么伤她治不好?还不快把伤者放下。”
裁锦弟子听了话连连喏声将伤者倚放在大石上。一边的丞焰朦朦胧胧好像才睡醒,闭着眼吼道:“谁这么缺德啊,吵老子睡觉!”
他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若晴腰间药囊精光飞舞,流光如线,一头系在若晴双手各个手指,另一头化作一根亮晶晶的细针,一共十根细针纷纷插入穴位。
原来这十个穴位必须同时点准,是以若晴必须十指齐动,根本容不得慢慢一一施针了。
“断空噬地是什么招数……他是被什么人打伤的?”棠雨只能判定这是土系术法,心中揪了一下,转而问那两个金甲人。
其中一个裁锦弟子擦擦额上的汗道:“我们也不知。本来我们兄弟几个早就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但是玄铁师兄一心要守卫宫殿,还责骂我们几个忘恩负义,背叛师门。
“怎料今天终于出事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玄铁师兄面前,没说一句话就把他打伤了。”
丞焰听了这话,补充道:“断空噬地是土系中比较高级的法术了,不过也不排除精灵一脉之外的人也会用的可能。”
说到这里,丞焰话锋一转:“棠雨,你说若晴的手指受过伤?就在几天前?”
“是。当时她被人下毒,伤得很重,若不是水之守护大人全力施救,她说……手几乎会废掉的。”棠雨避开裁锦弟子和若晴,悄悄附在丞焰耳边说着。
“原来如此。我怀疑把若晴的手毒伤的人和打伤玄铁的人是同一伙。他故意要逼出若晴施针的手法,看她的伤是不是全好了。”
丞焰说毕,若晴也已治疗完毕,收针入囊,那两人扶过玄铁,玄铁额上冒汗,脸色已比刚才缓和许多。他们得知玄铁无碍,向若晴连声道谢。
“那他此刻正在看着我们?”棠雨一手抚上鬓边的封魂银针,神情并不慌乱。一旁两个裁锦弟子向若晴谢个没完:“若晴姑娘大恩,我们兄弟三人永世难忘!”
不对……是杀气!丞焰拔剑上前,却为时已晚。裁锦弟子脸上的笑还未凝固,一段雪亮的刀刃已向若晴胸口贯去……
“若晴!”棠雨也是惊呼着上前,手里两枚银针破空飞出,一一打中两人颈部。
但两个裁锦弟子之前与若晴站得极近,出手又极快,一把匕首早插进若晴胸口,若晴根本闪避不开,立时倒地。
丞焰见裁锦弟子被银针封住,连忙弯身扶住若晴,却见她脸色煞白,中刀之处却根本没有流血。
她颤颤伸出手来握住那匕首,似乎拼尽了全身气力向外一拔,手一松,那匕首却掉在地上。
“怎么你……”丞焰捡起匕首,那匕首尖端只是沾了一点血丝。若晴惊魂未定,喘着说道:“我穿了雪羽软甲,刀枪不入的。”
棠雨听话却恍然大悟,她窥见若晴衣衫破损处露出一片晶莹雪白,立即问道:“这羽甲好生眼熟,是不是你哥哥也有一件?怪不得那天在漪沦山下他总不怕我银针,原来不过是仗着这宝贝!”
“姐姐说笑了。”若晴扶着丞焰站起来,“这羽甲由天界圣鸟雪鹰的羽毛织就,普天之下只有这一件。这次出门,是哥哥硬要换给我穿的。”
“哈,原来是这样。”棠雨得意得扬扬手里银针,“没了这宝贝羽甲,看他以后怕不怕我。”得意之余,她才想起要好好审问那两个忘恩负义的裁锦弟子才是。
她将二人魂封破去,质问道:“你们两个狗贼,为什么恩将仇报,究竟受了什么人指使,快说!”
“我们裁锦宫是灵州大地上唯一有资格设神殿供奉月神金像之门派,宫中弟子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恩怨分明。”两个裁锦弟子面无惧色,这更加惹怒了棠雨。
“好个光明磊落!两个手持利器的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好意思说自己光明磊落?你们金之守护若还在世,听了这话也要羞死!”棠雨拳头一握,两枚银针又向皮肉中插了一分。
“我们苟延残喘,正是期待有一天能为金之守护大人报仇雪恨!”
“对,我们大人就是被水之守护给害死的!”两个裁锦弟子说得越来越激愤,所说的话更加骇人听闻。
“你们,你们胡说什么?”若晴一张脸涨得通红,棠雨看她的样子,长这么大也没吵过几次架,于是自己上去给了裁锦弟子一人一个耳刮子:
“我还道你们良心让狗吃了,我呸,你们那些黑心肝狗都不会吃!若不是这位微澜弟子救你们大哥性命,他早就变成一具干尸,魂魄也早变成了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够了,棠雨。”丞焰只怕棠雨这样骂下去会没完没了,“你们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这姑娘腰间的香囊就是证据。”他两人越发变得理直气壮,“这个香囊出自我们裁锦宫,是金之守护大人亲手缝制的月神圣物‘流苏锦’,就是为了抢这宝贝,水之守护才对我们大人痛下杀手!”
棠雨听了,一时竟想不出话来辩驳。三双眼睛齐齐盯着若晴腰间香囊,若晴拢手将那香囊捧住,眼中似乎早就积蓄了泪:“不会,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听她这话说得坚定自然,又楚楚可怜,两个裁锦弟子的目光也没有原先那么咄咄逼人。
一旁闭目不语的玄铁此刻却喃喃道:“月光束流苏,余霞织锦罗。我们裁锦宫之物,从来都只奉给月神,从不流入外人手里。至于这香囊是不是出自裁锦宫,三位跟我进去,一看便知。”
“哼,若晴刚才救你,真是脏了她的手。”棠雨背转身,仰着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