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平安信生成误解 乌鸡眼消弭恨意2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我腾出功夫怎么收拾他个锤子样?”
丁克不甘吃亏,报复属于后话,当务之急是看信。可谁知劫数未尽的信,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大李把截来的信在掌上拍得响亮,展开双手平抻住两边,眯起眼睛看地址,斜着眼睛问丁克:
“这就是那‘大酒坑’的信?”
想抢回属于自己的信件,目前绝非易事,大李的姿式跟巴山要胁时差不多。丁克不得不缩回伸出去的手,问:
“哪的地址?”
大李摇头晃脑用不标准的山东话拖着长音胡念:
“山东省——倔县——犟种乡——驴村。咦!这是个什么去处?”
“胡说八道,你家才住驴村呢。”
丁克窜过去夺回信封看看地址,声称是他老爸而非女朋友来信。糟老头的信没啥吸引力,众人顿时松了劲,嘲笑丁克不该为此而吃亏,随后各干各的事,无人再打扰。归于平静的丁克略带失望地拆开信,坐在床上接受老子的谆谆教导。信写的不短,一行一行细细往下看,看着看着扑哧乐出了声。
“笑嘛,神经了?”
范强雄居在全班唯一的三屉桌前,正研究自己整理的《大锅菜谱》,被丁克笑得疑惑不解,遂抬头向他行注目礼。
“不笑嘛。”
丁克用范强的天津味儿回应着,抿紧嘴巴想把澎湃在胸中的笑意憋回去,却憋出更大的笑声。屋里的人都莫名其妙,范强合上“书”走到丁克身边,摸摸他脑门不见异常,于是不咸不淡的问:
“你老子把‘大酒坑’接回家了,还是感冒发烧烧糊涂了?看信咋把你乐成这个熊样子?还刹不住车了。”
“自己看吧。这,这一段。”丁克把信递给范强,用手点着其中一行字。“真是的,老爷子怎么能想到那儿去呢?”
“点点点,点点点。”
范强的六个点,意在把前边内容省略,随后很蹩脚的学着山东腔念正文:
“你、这、孩、子,怎、么、越、学、越、没、有、出、息,两、三、个、月、的、兵、还、没、当、到、头,先、学、会、了、油、嘴、滑、舌、的,跟、谁、都、闹。想、你、妈、就、直、说、想、你、妈,干、什、么、非、拐、弯、抹、角、的、说、想、我、的、太、太?”
范强平抑着腔调读这段话,一字一顿,特别是山东腔掺着天津味,好象当初丁克烧串了烟的饭,闻着不对味儿。大家笑了,笑范强平淡的表演,不是笑信的内容,因为,谁也感觉不出这段话有可笑的地方。
“你小子,跟老爷子开了什么国际玩笑?”
这段话的解释权归丁克。范强还回信,要求他抖开包袱,说清他老爹这段话到底啥意思?可笑之处在哪儿?丁克好不容易忍住笑,说:
“我才没开玩笑呢,只在信里用了句当地方言,我老爸没整明白,想拧了。”
年轻人总是无辜,怪老的知识肤浅。
方言土语各有千秋,当地话的趣味儿,在于把好说成“嘹”,很好说成“嘹得太”,特别好说成“嘹得太太”。丁克与群众接触不多,只能从天天与百姓打交道的王犬那儿间接学习一点,颇感新奇。给爸爸写信,觉得千里从军该有点收获,于是改头换面地用了一句“嘹得太太”。本意是说特别想念爸爸。写出如下文字:
“敬爱的爸爸,数日不见,想你的太太。”
有王犬传授,丁克自己用得心知肚明,他老爸听起来别扭,琢磨半天仍不知所云,最终认定孩子初患恋母症。误解由此产生,少不了要在回信中教训几句,想母亲无可非议,不该拿老爹当跳板。
包袱抖开,大家不能不为丁克的杰作大笑。难怪被教训,一知半解,敢断章取义地拿方言土语来用,胆量足够了,可惜山东人不习惯倒着说话。
蹩脚。
“哎呀!我说克子,你可真是牛一下Ⅹ一下,这小词造得挺匀啊!”
大李乐得前仰后合,拍着丁克的肩膀使劲夸奖。
鼓励可以提高创新热情。
“你真那么写的呀?”王犬的惊讶多于欢乐。“看来你不但该训,还该挨揍。哪有这么滥用词的,我当初是这么教你的吗?愁死个人了。”
老师没教好,有责任。
“不错,咱丁克确实有创意,善于活学活用立竿见影。”范强再次丢开菜谱。“奇迹总是被不怕丢丑的人创造出来。”
不怕丢丑,才能焕发锲而不舍的精神。
丁克为全班打个精神牙祭,可无人知道,同样的信还有两封,一封给了二叔,一封给了大姑。聪明的丁克发明个偷懒的专利:写完信拿去复印,用几份复印几份,除称呼后填之外,内容一字不差。按照丁爸爸的理解,大姑或许会纳闷,二叔可要冒火,弄不好会杀上门揍他个窝吃窝拉的小兔崽子。
理由:
有暗恋二婶的嫌疑。
“我爸真是的,看不懂还怪别人。”
丁克嘟嘟囔囔怪他老爹。
“克子,别怪你爹。我问你,电子信息时代,都讲究发那什么玩艺,发那个‘伊妹子’和网是聊天,你咋还用纸写信?瞎费劲,买信封贴邮票还浪费钱。”
大李有意卖弄现代意识,丁克听着不现实故意打岔:
“我也不认识你妹子,发她干啥?”
“嗨,你小子,又想让我揪耳朵啦?”
“写信为练习写作,不行啊。”
提起通讯方式丁克就来气。连队不没收手机,不限制打电话,他不用费这劲,也就不能出这无哩头的笑话。
“放屁!没看哪个作家靠写信练出来的。”
“你不放屁,说话也不靠谱,我又没电脑,拿什么发‘你妹子’?”
大李不理睬丁克的牢骚话,仰躺在床上盛赞电子邮件的快捷,顺嘴说:
“电子这东西就是快。你们听说过没?有个老头给他儿子邮鞋,刚挂电线杆上,一转眼,已经邮走了。”
谁收的不知道。
“还有比你这更快的呢。”王犬搭话。“第二天破鞋都邮回来挂电线杆上了。”
“既然电子邮件快,你给我配台电脑呗。”丁克有意将大李。
“想得美,我自个儿还没有呢。”大李扭头见王犬掏出烟颇感意外。“嘿,你小子啥时候学会抽烟啦?”
“不要摆出惊讶的表情,没什么好奇怪的,象我这样浑身优点的小伙儿,再不抽烟,实在找不出缺欠了。”
“千万不要自我吹嘘,会让知情人笑掉大牙。来,孝敬老哥一支。”
大李举起右手,张开食指和中指,示意王犬把烟夹上。王犬没按指令办事,他用嘴叼出一支烟,顺手把烟盒攥皱了扔到门后的垃圾筒里。
“我只能说,不好意思,没了。”
没了也就没了,大李无意从王犬嘴里夺烟抽,害怕唾液传染。不想,王犬的节目并未演完,抽完烟,过不长时间,自言自语:
“我这人聪明绝顶,学什么进步都快,这不,刚学会抽烟,瘾就挺大。不行啊,得找烟抽。我看盒里还有没有了。”
王犬叨咕着蹲到门后,从烟盒里翻出一支烟点上,故意在大李面前喷云吐雾。大李明知上当也无奈,以为这次真没了。再过一会儿,王犬叨哩其咕地又从门后烟盒里翻出一支烟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