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执掌云家之后,并没有如卢氏当初那般清洗异己,笼络人心,甚至连曾经冒犯过他的人,原有的月例、待遇都不曾减少分毫。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每月改从云旭江手中领取月例,否则众人都没有发现侯府如今已经换了一个人在当家。
如此平稳的过度自然也让卢芸青所有阴谋都无从施展,尽数落空。
云潇不仅没有如她预期那般陷入银钱短缺的窘境中,也没有翻身做主之后的大肆报复,即便她想煽动人心,让人反对云潇,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
而且云潇还将她之前已经公布出去消减侯府成员月例、待遇的决定给推翻掉了,所有人维持原来待遇不变,不仅如此,还给每个人都置办了过冬的衣物。
简直**裸的打她脸,卢芸青被气的情绪都有些失常了,茶具被她摔烂了三套。
她怎么都想不通,云潇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最后将绿翡叫来一问,才知庆余堂一幅书帖卖出三千二百两的事情,卢芸青吃惊无比,又是嫉妒万分,如今她手头拿出一千两银子都困难无比,庆余堂赚钱却似白捡一样轻松,如此比较之下,心里哪能保持平衡。
若她提前知道云潇身家如此雄厚,恐怕将族账交给云潇之前,也会重新考虑一番了。
她作此让步,不仅仅是因为被逼无奈,也是觉得云潇扛不起这责任,毕竟连她自己都快支撑不住了,然而云潇又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但如今事成定局,如今也难以改变了。
短短两三天,卢芸青便感受云潇的威望有了显著的变化,以前云潇在侯府之中走动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如今他走到哪里似乎都有人向他行礼问安。
而清韵斋的门庭却日渐冷落,侯府的事务也再没人向她征求意见。
其实云潇这两日也没怎么在人前露面,一切事务都是由云旭江在处理,甚至他都极少过问,然而他在侯府之中的地位与威望却以一日一变的速度在飞快提升,这便是权势的好处,他这两天一直住在崇训阁中,深居浅出,安心修炼着道术,没有忙着祭炼法器,而是一直在冲击‘御风’的境界。
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有八个时辰都处于神游的状态。
神魂在侯府上空的飘来飘去,同时又像一只觅食的猎鹰,牢牢监视着徐豹住处以及花园假山附近的动静。
云潇如今虽掌云家大权,但时日尚短,不可能每个人都对他忠心不二,因此不方便派人做这件事情,肯定会引起卢芸青的警觉,只能亲历亲为。
根据上次在花园里偷听到绿翡与徐豹的谈话,云潇一直在掐算时日,那炉‘怨灵噬筋丹’成丹的时间应该就在这六七天之内,也是时候动手了,只等徐豹在此期间按捺不住寂寞,动了去潇湘馆的念头,他便可依照之前计划行事,将其拖在外面,不能按时回到侯府,而他则可趁此时机潜入地窖,坐享其成。
只是云潇监视他已有两天,徐豹却一直没有外出的意思,这两天频繁进出地窖,似乎那炉丹药正在关键时刻,无暇抽身。
云潇趁他不在时候,神魂曾悄悄接近过地窖,但没有潜入进去。
最近几日,地窖里阴风阵阵,浓烈的怨气从地下涌起,神魂靠的近些,都有一种被厉鬼缠身的恐怖之感,云潇也不敢贸然往里面闯,害怕打草惊蛇,因此也不知道那炉丹药究竟炼到了什么关头,只能静候时机,心中已在做未雨绸缪的打算,若徐豹始终不打算去潇湘馆,他便只能往他饭菜里添点‘助兴’的药物了,帮他提起这个念头,如今他执掌云家,约束很少,做点手脚却也很容易,不过这等办法,只能放到最后来用,毕竟徐豹精通医理,很容易被他看出破绽。
卢氏在这炉丹药之中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若知自己欲做图谋,必然会将她给逼急了。
云潇如今之所以能够挟制她,是因为她还有所顾忌,若真将她逼的不管不顾了,对他仍旧有着巨大的威胁,对云家而言也是一场灾难。
毕竟她背后还有一个实力雄厚、势力关系盘根错节的卢家,若将这股力量牵扯进来云家内乱之中,事态将会失控。
如今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做不到与卢氏撕破脸皮全面开战,还能够稳操胜券,更莫说稳住云家不受祸起萧墙之乱的影响。
所以这件事情,云潇尽量不能让她摸清脉络,从而联想到自己。
今日正是他监视徐豹的第三日,从昨天傍晚去过一次地窖之后,直至上午巳时末,徐豹也有再去过地窖,似乎过了忙碌的那段时间,事情渐渐出现了转机。
如果无事可忙,徐豹定然是闲不住的,而且他已经有五六日没去过潇湘阁了,估计早已按捺不住了。
云潇神魂在他住处外面徘徊一阵,只听得屋内鼾声阵阵,如今他道术修为以至御风境界,与徐豹只有一线之差,虽说这一线差距使得两人实力有着明显差别,但徐豹只要不神魂出窍或者集中精神,瞒过他的感知也很容易,所以云潇并不担心会被他察觉,见他睡着,云潇也没必要在这干等。
念头一动,神魂顺风飘起,顷刻之间,便到了花园之中。
在假山旁的地窖入口处停下,朝其中观望片刻,只觉里面的阴风似乎减弱了许多,那股浓烈的怨气也消退了不少。
前两天云潇来此探查时,离这洞口还有几丈远,便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耳边甚至能够听到怨灵嚎哭、惨笑的声音,就连假山附近的花草都枯萎了,徐豹进进出出,也跟鬼门关上走趟一样,每次出来的时候都脸色惨白、一身的冷汗,显然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凶险,以至于云潇都不敢贸然接近那地方。
如今见情况略有好转,便想进去一探究竟,掌握的信息越准确,成事便有更大的把握。
神魂飘进地窖之中的暗室,那面如红玉、须似皂绒的九尺巨汉依旧神色木然的站在墙角,云潇朝丹炉稍微靠近些许,只见其涣散无神的目光悄然闪现一丝寒意,但并未用目光锁定他,就像一个听见声音的盲人,云潇只能止步于此,再靠近一些恐将这丁甲神将惊动,如今他境界较之当初已有巨大提升,这丁甲神将未必能够对他造成致命威胁,但如今徐豹就在侯府之中,若闹出太大动静,他顷刻间就能赶到,云潇便没有半点胜算了,境界不如人,手段不如人,拿什么去抗衡?
云潇远远观察着丹炉,只见其中磷火尚未熄灭,只是火势比当初柔和了许多。
他虽然对炼丹之事一窍不通,但基本常识还是有一些的。
炉火未息,证明这‘怨灵噬筋丹’火候未到,尚未炼成,而火势渐变成文火,说明成丹在即。
上次偷偷潜入这间暗室,云潇顾忌那尊丁甲神将,因此没有久留,如今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丹炉后面还有一张矮桌,一个蒲团。
桌上有几个小瓶,另外还有五块木头雕刻而成符箓,形状犹如公堂上的令箭一般,上面刻着一些诡异的符号。
云潇与那桌子距离挺远,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丹炉,里面磷火烧着,散发出来的气息将他的感知全部阻断了。
这神魂视物并非如同肉眼,依靠光感,而是凭借气息,例如云潇如今用神魂观察孟楚然那种武道尊者,便很难看清他的轮廓,而是一团红色的火焰。
因此云潇如今也很难分辨出那几块符箓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途。
在这暗室之中呆的有些久了,那丁甲神将愈发的不安,云潇担心出事,于是收回目光,退了出去。
一路朝着崇训阁飘去,刚从清韵斋的院墙下经过,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阳煞之气朝自己逼迫而来,神魂如若针刺,云潇匆忙避让,还以为不巧撞见了卢氏身边那几位武师境界的家臣,神魂飘到远处葡萄架下才觉好受一些,定神一看,只见从圆门处走进一个浑身燃着“火焰”的挺拔青年,体形健壮,胡子拉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袄,裤子都已经从大腿处撕裂了,腿上随便裹着张熊皮,用作御寒,就好像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一样,云潇乍一看,都险些没认出来是谁。
“云煊!”他随后仔细辨认两眼,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云潇深知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武道上有多么惊人的天赋,然而天赋并不是他最恐怖的地方,而是他在武道上绝大的毅力与勇气。
云煊为了提升实力,经常孤身一人进入上京城外的西玄荒山中历练,与猛兽搏杀,他经历的生死磨难丝毫不逊色于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军人,甚至犹有过之。
他十五岁进入武师之境,或许是借助了丹药外力的提升。
但他能够在武举之中拔得头筹,却是凭他自身天赋和努力,因为武举比试是实战切磋,而丹药仅仅只能帮他增长力气。
云煊在此时回到侯府,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刚从卢氏手里夺取了侯府之中的话语权,云煊这时候回来,若知这一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甚至经卢氏一挑唆,很有可能向他发难。